想来公子也是觉得惊险,抹着汗催马去了她的马车边,柔声陪她说话。
她拿着小镜子在马车里坐着,左照照右照照,他就知道这毛病是被郑锦文虐待来的。好在她照了一会儿终于把镜子收了起来,看看他:“夏娘子真可怜……”
嫁给郑锦文这不是倒霉透了?
他敢那样骂夏娘子吗?他不就是因为不得已要娶你才事事苛求你。但夏娘子就是他喜欢的那一类罢?他暗想着,可不敢说。只哄着:“对。没错……”
“我亲爹也很可怜……”她长吁着。
因为娶了你亲娘修国夫人?他在心里补充,但她捧着脸蛋想了想,遗憾着:“也不是。我亲爹不太可怜。他比我娘还偏心。”
“……”你真的是亲生的吗?
他慢慢道:“要不,早些成亲?”
“!”她瞪大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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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日过去,郊祭天天都在排练。每天走上十二里路出城简直不是人受的。好不容易抓到机会可以逃离,她果断抛弃了傅九。
冯虎驾着车子在城里七拐八拐,她累瘫倚在了逢紫的怀里:“有汪孺人分分卢四夫人的心,我也能喘口气。总不成叫我一个人对付所有人。我可没那样的三头六臂。得罪了谢苏芳我就够烦心了——”
听到谢娘子的名字,逢紫也是不安。她看这丫头的神色倒是笑了:
“不妨事。张娘娘如今受宠,如日中天。”她坐直了沉吟,掰着手指头一一数着,“哥哥去了明州城主持船厂。赵公子去了江北榷场。许、尉迟、钱、汪、苏等几家公子们都参加了选官试。只要不是考得太差他们马上要出仕去各茶、酒、盐、市舶司监司为低品官。过了秋祭我们几家的女儿都要参选——”五根纤指一一点到,紧握成拳,她笑着,“我们怕什么?将来事将来再说罢。”
逢紫连忙就从车边取了一个蓝布锁口文书袋呈给她,“姑娘,这是丁良方才在寺门口悄悄给奴婢的。说是傅大人叫姑娘看看,有用就留下。”
“什么?”她意外接过,打开一看便欢喜笑了,“原来是这些。”
文书袋里面是一摞子抄来的考卷。逢紫帮着她展开,看着就是苏幕天、许文修、尉迟几位公子、汪家、钱家、吴家等几位公子在选官试、锁厅试里参试的答卷。傅九找了人把卷子抄出来了。
她本来看过一回,但没有上面的考官的评点批圈。如今一看自然不一样。
“果然还是许文修第一了。其次就是苏大公子——”
她仔细扫过后长叹一声,答卷散在了膝裙上,“我指望着汪家能在明州压许家一头,但如今看来十年内是没有希望。总商人家不是这样容易败落的。汪家如今有了个六皇子,不说汪老爷,汪大公子和少夫人也盼着能抢到明州总商的位置,——”
她有些疲倦便闭眼沉思着,就差没说私商人家的公子们太没有用!和总商许家、苏家还是不能比。
大家都不是正经走科举,都是家里纳钱买了散官虚职来参加选官考试。结果赚钱不如人家,考官也不如人家!
这选官试考的不过是四书经义两道题、律法解义两道题、书算两道题、断案四道题,这都是打理库房、税务、榷场、茶酒盐帐的监司小官平常的衙门公务要用上的本事,居然能答成这样?
不说让郑锦文来考个优等,单是她来考都会比许文修强!
她痛心疾首地骂:“还不如让他们进宫考太监。我去考监司!”
她这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和郑锦文骂她又土又蠢的神情简直是一模一样。逢紫忍着不敢笑。连忙安慰:“姑娘进宫考女官,公子们任是谁也替不了姑娘的。”
“听说他们这几天要不在北洋池边呆着玩乐,要不就回城在春辉楼摆宴?有这吃酒找女人的功夫,多读读书不行?”
她喃喃骂着。逢紫不敢打扰只陪笑:“公子们考中了,要有实缺官还要有六品官以上三人做保呢,想来摆宴请客也是为了找保人。”
她没反驳,知道逢紫说得对。
转眼间她又突然睁眼,揭帘摧着冯虎,“看到周娘子的车没有?咱们追上去。我有话问问她呢——”
她方才是看到周三叟的身影,才从排练祭天的行列里偷溜了。
冯虎反倒把车慢了下来,停在街角后把鞭一指:“今天不成。看方向她去天地一池春了。”
“咦?”
眼看着周娘子的马车果然停在了天地一池春的巷口附近,她寻思着:“周大人也掺合这事了?”
那些租户全被皇城司抓了。
如此看来,平宁侯府得罪的人可真不少?但结果却是卢四夫人手段高。
到得她回家,傍晚时分等着家里人回来吃饭,左等右等,终于等到郑锦文。她在外堂上提裙下阶接着:“哥哥,天地一池春那里——”
说话间,下仆们把灯笼照亮,郑锦文身后有一位紫袄武官的人影跟进来,笑意晏宴地看着她。她欣喜看到傅九也来了。郑大公子还在笑着哄她:“天地一池春有什么事?你怎么还没有吃?何必等我呢——”
她就就当他不存在飞跑开了,笑颜逐开跑过去接傅九:“你怎么也来了?不是要回宫里见陛下吗?”
“陛下在观堂行大慰礼,给宗亲们赐宴,明天才有功夫见我。”傅九一见她就笑,“我给你带了寺里的素斋。今天和尚们款待宰相们的。”
宰执们今日也出城来查看了。
丁良连忙就提了食盒子过来,她冲着傅九一个劲地笑,郑锦文在旁边脸都气歪。傅九也忽视了大公子,他看看侧厅上丫头们开始摆饭,对她道:“没吃饭在等你哥哥?喏,还热呢快吃吧。”
“……”被冷落的郑大公子叉着腰在堂上横了她一眼,完全不打算叫傅九留下来吃饭,“方才在城外吃了些酒菜了。先叫下人们上茶安排点心。”又瞪着她,“在厅上规矩坐着吃茶。咋咋呼呼是官宦家的娘子吗?咱们现在可不是在蕃坊里。”
“……”她撇嘴回来坐着,傅九得了一盏茶。郑大公子坐在一边监视。
傅九暗骂着郑锦文讨人嫌,只能吃两口热茶,见她悄悄开了食盒子,拈着素斋小零碎吃得眉开眼笑,他便心下暖和。他自和郑大公子闲聊着今日送行时遇上夏逊的事,她一听连忙问:“赵公子把秋云送回江西的事也说了?好叫夏娘子和夏夫人放心呢。”
你天天灰头土脸地在城外,居然还知道赵家这事?傅九斜眼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