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深得夏国舅夫人之心,但老国舅夫人年上五十,有福气生了三子二女,操办了五场亲事,族亲里的亲事更是少不了向她讨教,她岂会轻易开口。一径地含笑听着,又拿眼示意召儿媳妇们来,丫头们呈上了一巡巡看果和点心。
因为果品换了两次,点心连换了三回,第一巡外头买的二十碟子精细吃食。接着是厨房做的十二碟子劝碟。第三巡就是六个碟子亲家姑娘爱吃的。
新茶亦换过两回。
夏府里老夫人端着长辈架子什么话也不说,三位少夫人都同坐着陪亲家姑娘,这热情足以让郑家小姑娘明白老夫人和她一拍即合。
然而,她一扫特意端出来的樱桃饼,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郑锦文真是白眼狼!
亏她像亲老娘一样帮着他打理亲事。
老夫人终于开金口,就是刻意夸赞是新女婿今儿送来的瓦子热食。听说亲家姑娘也爱吃。想是家里也早送去一盒子了。
她深知没有。
最近几天,不提白眼狠郑锦文,连傅九都没向她表示关心了。秋天里瓦子里泛索吃食是花样最多最好吃的。居然没人惦记给她送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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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九心里不喜她和许文修见了一面,连着几天不去见她。至于用贱招整治许文修,他自认还没压根没动手腕呢,这人有用。
缀珠阁里,范文存语重心长处处袒护对头郑二娘子,道:“周娘子的那书画铺子,是你娘送给她的?管事伙计里还有你家的旧人是吧?如今说来,她在你的地盘上,和许文修大吵一场,让他弟妹和尉迟家弟妹退亲否则饶不了他?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再挑的话你就娶不到老婆了。”
“……你到底有什么事?”他斜眼看这小子。
“让郑娘子和许文修说说……”他附耳嘀嘀咕咕。傅九把酒盏一放就要翻脸,他就已经躲到了许长宁的身后,嚷着:“在京城附近刺探军情这样好的事!别人抢也抢不到!许文修不是科举出身,有这个机会他才巴不得,他又不是程青云抢不到出使敌国的机会,也没能耐和郑抱虎一样去捕盗捉反贼,绝干不了和你一样样去边军受罪做臭大兵御敌守边。你算算——他要做六品以上的主官就只能靠这个机会了!”
又嘻笑着讨价还价,
“我也给郑娘子记一功怎么样?算在郑锦文头上——”他得意洋洋,“她是不可能有这样的机会了。”
许长宁已经笑得发颤。夏逊只觉得没眼看这范家小学士,傅九也忍俊不住,骂着:“你自己去说!说北国国使指不定好男风,让他去使个美男计!”
“他不会应罢。这事,叫郑二娘子帮着我说说——”
“不行!”他拍桌子瞪眼,范文存就不敢再说了。
傅九的意思明摆着,不要把郑家扯进来。
“|这是为国事效力,人人皆应该争先!”他很是不愤,“我看许文修的考卷,他诗书理得,为人精明,谈吐得宜。还懂榷场生意。我才觉得他行,又不是真让他怎么样,就是去班荆馆里当个差罢了,碰碰运气……”
馆里那根本不被美女所迷,口风极紧的北国国使,万一他为许文修神魂颠倒呢?陛下一直在催问,枢密院有敌情奏上,金国皇帝的太子重病已是药石无用?是真是假?
一定要把事查实。
夏逊和傅九低声商量着这枢密院里来的情报,范小学士暗想着,急国事之所急,眼珠子在缀珠阁主楼里扫来扫去,看着亿文白含情脉脉,再看看许文修那强忍着的脸,他笑得打跌,可不信他自己出面对这小子能说通。
许长宁瞟来,见他那一门心思转诡计的模样,纳闷问傅九:“许文修如今要选官。有体面了,怎么肯干这样的事。郑娘子怎么能劝动他?”
他面无表情看了许长宁一眼,他就知趣陪笑,溜开了去向范文存打听。范小学士叽咕:“也不用她劝。我能让她干出这样的事吗?我听傅九说——”
他瞟瞟表弟,
“傅九说她,在秋祭上得帮着那什么赵若愚的爱妾汪云奴弄个九品的推恩诰命,你看,她要是有这手腕在张娘娘跟前求过了,许文修就得掂量掂量,他六品以下的官是不够的。”
“……?”
范小学士一掸衣袖子,眼角上挑,乌幞帽沿上斜插一枝桂黄枝,在窗外紫黄色晚霞的映衬下,果然是风流俊俏的京城公子,他瞅着许长宁,露出你真不懂风流的眼色,拉着他走远几步避开傅九,他猥琐挤眼悄语着,“许文修寻她说话。”
“对。”这又怎么了?不是她威逼许家断了和尉迟家的联姻。真是凶悍。
“许文修明知这事要得罪郑家,不就是还喜欢她,想娶她?”他叹着,煞有其事,“他弄出这联姻的事,就是引她来见,一慰相思!”
“……”傅九居然还让你喘气活着?他默默地想。果然你们才是亲亲表兄弟
然而他亦明白,范文存说的有三分真。
瞅瞅傅九那脸色,不就是吃醋所以来整治许文修?他如此一想,暗暗又向范文存请教,他得意小声:
“她替别人弄诰命,她自己将来成亲前必也要弄一个诰命风光体面进夫家。这才叫门当户对。她参选不就是为了这个?和我争什么内库官那完全不可能。”
范文存自觉很理解郑二娘子的盘算,宽宏大量不与小女子计较,
“她那样奸猾,至少也能弄到七八品。指不定她会拍马屁还能弄个六品。凭许文修那一辈子升不上六品的小官能配得上!?”
许长宁听着居然也有几分道理,范小学士指点叹息着,
“许文修怎么着也不像是潘玉郎,想配个燕国公夫人?郑娘子爱傅九,是因为傅九官大——”
傅九忍着没过来踹死他,他又深沉,“许文修为了和傅九争一争,就得立功!眼下我就是给他这个机会——”
向北国国使使美男计!
许长宁笑得发抖。觉得他这主意真是上不了台面。也难成。
他在家里都听说过,许文修当年上京城读国子监对亿文白避之不及的事。
“我没在家,只听说他当年就上了京城来国子监入学,后来回去就不打算和郑家联姻。要娶纪府的侄女?”他回头倒问傅九,“你听说了吗?郑娘子怎么说的。”
这时,却看到一名美人到了房门前。
房中众人皆瞟了过去,刑碧叶低头施礼:“侯爷请公子相见。”
秦侯府确实也在此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