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失笑看她一眼,点头道:“要知道,上上等的考评这是极难得的。但对各部门里专掌刑名的判官们是好事。他们审结的案子是个实数。到了数目就好。如今秋后了……”
他的言下之意,眼下秦侯府通敌案如果走了人情,侬秋声总不能让夫君大冬天里去天天琢磨着寻几个审结案子来争考评?
“送礼的话……”
她开始眨眼睛,不安好心了,“听说他们挺缺钱的。”
“她不愁没地方借几个使,暂时支应。”他微笑,斜眼让她死心,
“二十年后或许有用。如今不行,他刚为官争的是才干和官声。为的是升品级。便是谢平生没有父母长辈为他打算,但浓秋生可不会不明白。”
“……那是。”
她长长地叹气,能干又不收礼的官,她是喜欢佩服的。但真是太不方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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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想买个爵……”她托着腮,回了房在窗前看浅浅的月儿,“买爵多方便。是不理——”
说着,她又扭头看丫头们,“韩尚功是郡夫人,她抢了我的管乳香的差事,不就是因为她有爵?”
而她没有。
丫头们自然安慰着她,她这几天为了新设这个尚宝司女官的差事,奔忙不停。见过了太后,求过了张娘娘和长公主,得了庆王妃的相助,还得罪了淑妃和程美人,可谓是机关算尽。
如今这管理三天祭礼乳香的差使还是韩尚功得了。
傅九在水仙巷之外,仰头也看着天上的月,想着她一脸的忧愤,这一回居然没有背诗骂坏人,反是眼带现实,下车后叹息:“买爵真好。我怎么就到如今才觉得卢四夫人抢了燕国公夫人这门生意是对的。她这主意真是太聪明了。”
“……”
他驱马在街上走着,难得听她这样服气卢四夫人。连丁诚跟在身边,这时催马上前在公子面前提了一句:“公子,还是得劝劝郑娘子。下官看——她这回输急了。平常她不是如此。”
丁良也帮腔:“是,公子。小的方才看到了,郑娘子车上有酒,像是叫冯虎去灵隐寺买了寺里有名的三十贯一小壶的素酒。冯虎方才带进府里像是足有五壶。她这不是要一醉散千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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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路谁相假,知音世所稀——!”
夜鸟惊飞绕月三匝,郑二娘子在房里,为了不让傅九为他担心,她忍到了回家才推了窗,一边望月一边含泪背诗,郑锦文脚在廊上,就听得她在哭,他一怔。接着就听明白了,差点没喷笑了出来。
“她这是在背什么?”
嫣浓早就逃出来了,但又听不得郑大公子嘲笑二娘子,私下里横了大公子一眼,逢紫轻声回道:“姑娘,这是在背唐代孟山人的诗。”
是孟山人当初在京城落榜不第,只能黯然回家的诗句。
当路谁相假这两句,是说当朝的权贵没有人能援引他为官。一展才华。毕竟知音本就太少。
“寂寂何所待,朝朝空自归……”
她哭哭滴滴,抱着灵隐寺的小小酒壶子,哽咽着,“只应守寂寞,还掩故门扉……”
月夜下碰的一声,她很是应景把房门重重关上了。一表她心灰意冷不再出世,不求名利甘守田园。
门外的郑锦文差一步被撞到了头。
“吃醉了?”他半晌反应过来勉强忍着笑,倒是明白这二妹,“平常不是喜欢吼着要出家做女道士,直挂风帆济沧海?”
郑二娘子清醒的时候背李诗仙,不清醒的时候背孟山人。
逢紫只能点头。
“不用理她,早说了让她去和傅九说说,让傅九出面去找侬秋声为秦侯府缓一缓!她不用这法子。能怪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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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把照路,傅九催马在长街上走了许久,除了家将自有丁诚和丁良两兄弟跟着。丁诚历来有自己的事盘算,丁良才是正经的家将头目。他不知道公子这样在城里各坊绕来绕去是要回家,还是去衙门,还是去范府上。他得了家里老娘的话,要劝公子早些回家,免得范夫人伤心又担心。
但眼下谁又敢劝?
渐渐地,丁良还先一步认出来附近的路,竟然是到了秦侯府的附近。
“公子?”
他有意劝一劝,这难道是想起了刑碧叶?
丁诚就向弟弟摇了摇头,傅九勒马在侯府附近,望着府中的画楼飞檐和星落的灯光,夜似乎深了。
打了一声长长的口哨。他们一行人在侯府南角门巷口等着,在火把微光下站了不多一会儿,丁良就听到了角门开启的时候。
接着就是迟迟疑疑的脚步声,有家将提着灯笼,探头走到了巷口。丁良连忙上前:“是我们!”
那侯府里出来的家将是平常跟着秦娘子的,听得出丁良的声音,再举灯笼一看到马背上的傅映风,家将明显放心。连忙上前行礼,自然明白这时辰还能上秦侯府就是为了家里通敌的案子。他忍着老泪欢喜不已:
“映风公子有什么话给娘子?”
他自然是秦娘子的人,听了她的吩咐来这里寻人。
他叹着,看了看府中画楼,有灯光处就是堂妹秦娘子的闺阁,她深夜无法入睡是听到了他的暗号了,儿时曾一起玩耍的旧事她果然还记得。
因为有这份旧情,再想想郑二娘子这回失意丢了差使居然忍着没背诗,不知道背地里是不是在借酒浇愁,是不是明天又要做梦嚷着出家去做女道士,哭着抛弃这绝情又恶俗的世界。
他无奈道:“和你们娘子说。秦侯府的案子不是没救。让碧叶——让刑姨娘去见谢大人的夫从侬娘子。自己求她吧。这事我——以往和侬娘子提过的。”
这是他答应过侬秋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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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依小的看,侬娘子那性子看着爽郎大方。其实小的早看明白了,她还是公侯府家的落泊娘子,既要脸面又记仇。”待得回了家,丁诚和丁良都被桂妈妈带着,去见了范夫人。
“又是为了郑家的娘子?”范夫人淡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