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悄悄地瞥向了官家,陛下看着亦是神情愕然,却没有发怒的神色,只是皱眉看着辛月华:“那是谁?”
“陛下是,是辛承御。”
洪老档差一点脱口而出,陛下不记得辛承御他并不意外。但还好他领悟了意思。连忙道:“……那名茶酒司青衣姓妃,是前日宫试第一的青衣。”
他身为内侍总管,宫女宫试虽然不关他的事,但他也是问了问结果。陛下总算问起了辛承御:“她来殿中省何事?不是让她闭门思过。”
辛承御因为辛氏姐妹被贬,曾经为她们求过情,被陛下处罚闭门思过。
“陛下,两月之期已经期满了。”
辛月华缓缓步出,龙青衣连忙巴结上前扶了她,正要出声:“夫人,就是她——”
“不必说了。”她携着心腹,盯住了纪鸾玉,冷笑道:“听说你亦是户部侍郎之侄,难怪如此眼中无人。
“妾身不敢——”
“你有何不敢?”辛月华受宠得封,但姐妹被贬,她正是又急又得意的心情,龙青衣要讨好她,早就叱骂又被辛月华拦住。
这一番对话,让正要上前赶人的洪老档停住,不仅因为纪鸾玉的出身步到了纪侍案,陛下方才正在选德殿上发了一回怒,更因为陛下本已经转身的脚步停下,看了看他,洪老档轻声禀告:
“陛下,这纪氏确实是原罪臣户部侍郎纪大人的亲侄女。平宁侯府世子夫人推荐进来。听说——还是许文修的原配。”
他一连串说了这许多,连赵慎都多看他了一眼,他陪笑着,心里却不怕。陛下八成以为是卢四夫人打点了他。陛下反而不公问一句。那郑二娘子在宫里四处奔忙要设一个尚宝司的临时女官,还特意到他宅里来打点,央求了不相干的事:“不敢相烦老爹,有个纪氏是我的仇家——”
郑娘子从来不会小看纪鸾玉,早就把话说到陛下身边的老档耳朵里了。
“她这人,是个茶酒司青衣。本也到不了老爹的眼前。我只担心她将来发迹,我这争这个差事,还有她的夫君那许文修,他也和我家有旧仇。难免我也防一手。”
郑娘子你的仇家真不少。洪老档笑着听。她也笑着敬酒,羞涩着:“就是以前和我订亲,然后又甩了我另娶他人。”
洪老档立时理解了。
“老爹,只说这纪氏精明厉害。就是长得丑。万一她使手腕子冒犯了御驾,想争宠——”郑二娘子悄悄说着,洪老档一听就明白这纪氏长得一定很美貌。看这郑娘子眼神凶凶的样子。不就是嫉妒?
“我不求别的,只求老爹只管把她的出身,向陛下全禀告。”她一脸义愤,其实真正要防的还是许文修,“许文修竟然休了原配!如此无义之人怎么能做内廷官?怎么为陛下打理内库?”
“那这纪娘子?”洪老爹也爱听八卦,没忍住问了一句。郑娘子打算怎么报复?
“?她再如何也不可能当承御是不是?妃嫔就更不要提了——”郑娘子讶然,“做女官,我难道会输给她?”
“对。”洪老档也觉得郑二娘子虽然爱嫉妒,其实还是小姑娘,但确实是个明白人。
后来他再提起这纪氏的时候,和郑娘子一起庆幸,万万没料到陛下临幸了纪鸾玉,多亏当时就把纪鸾玉和许文修是原配夫妻的事抖给陛下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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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身见过辛夫人。”
纪娘子也并不是知道将来的事,她打量这辛承御,知道辩解无用,不过依宫规施礼。辛承御哼了哼笑道:
“我听说有茶酒司老档举存你到云才人的殿上作司库内人?”
官家看着辛夫人。又疑惑,老太监看着纪鸾玉。明白陛下的疑惑,因为纪鸾玉的容貌有三分和辛夫人相似,但纪鸾玉更有书香门第清秀,就掩盖住了骨子里透出来的风情。
郑二娘子怎么可能不防着纪鸾玉?当真是一位美人……
洪老档还暗暗想着,这妇人风情是陛下平常喜欢的,但气质却是陛下高眼一眼的,高门出身侍郎之侄女。
“陛下,是辛夫人身边的青衣,参加了这一回宫试,像是有了名次在谋差吏。”
他难免多说了几句。其实龙青衣不是不努力,五年一回小宫试十年一回大宫试,她这一次终于进了一百名。洪老档陪笑着提了提,“辛夫人应该是路过,去云才人的殿上,才人库里少一个司帐。恐怕是为了这个差使。”
“云氏?”陛下的妃子不多,但也绝不少,一听云才人倒是能想起,“罚在张妃面前做几个月宫女的?”
“是,陛下。”
陛下你因为人家的父祖是忠列军门出身,所以出了差错也没当回事包庇人家,云才人本都以为能做九品承御都是天恩,万没料到如此运气。“奴婢听着,云才人接旨后,痛哭一场向北叩谢皇恩,每天恭恭敬敬云英雪殿上当宫女。”
“毕竟是年幼进宫。怪不得她。”赵慎久久站着没有离开,就叫洪老档心里有数了。但又不敢确定,毕竟辛承御以往也很得陛下的喜欢。陛下终于想起十四岁的云才人,倒不仅是这个原因:“听说和张纪宫里的郑内人交好?”
“……是。”洪老档吓一跳,郑内人还只是个临时女官,但仗着张娘娘的势,在宫中横着走路气焰嚣张连陛下也听说了?他陪笑,“云才人年轻,这回才被自己殿上的宫人蒙蔽。许是张娘娘让郑内人照顾照顾她。”
赵慎点了点头,扫了辛月华一眼转身就走,陛下的脚步又突然一慢,洪老档不敢抬眼,悄悄瞥去。
官家又被辛夫人打动了?毕竟看在长公主的面上,也得给辛月华这个机会不是?说不定今晚就去辛承御的殿上?
老太监正琢磨,就听到了声音传来:
“辛夫人在这里是等陛下?陛下可不会来这里?”
纪鸾玉说出这一句,不仅是辛月华大怒,便是官家也回了头。头一回看向了这青衣。
“你这贱人,竟然敢提起陛下,陛下又岂是你能——”
“既是入宫侍奉,辛夫人如何,奴婢便也如何。”她从容而笑,“不过是为宫中办差。夫人是嫔御,妾身是女官,夫人侍奉陛下的差事妾身也能做,也许比夫人办得更好。但妾身的差事,夫人却未必能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