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还是想和傅九问问。他刚才打发人来找我了……”
她本来觉得陈武是因为这事来递消息,没料到前面一行人拦住,领头的是公主阁里的卢内人。她看到郑大公子这外人微怔:“你是何人?”
他镇定一笑,指了指这角门边推着不少旧木料,木料上面还捆扎着太府寺的青麻纸衙门大印,修内司的高亮鹤连忙跑过来也笑了:“内人。太府寺的郑大人和孟老爹在商量木料的事。”
卢内人不以为然,沉脸要喝问,突然又再抬眼瞟了瞟后面。
郑二娘子知道她应该是看到了远远送他们出行宫的挽迟,果然卢内人什么话也没说,只对她道:“长公主召郑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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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城行宫之外,是百官们围绕而立的各衙门行帐,一眼望不到头。火把照着行帐中间的路,通向了黄涨御道,长公主就住在了一里外的万检岭照园里。
此园是一位退职老档腾出来献给长公主出宫一驻凤驾。
陈武追在了路上,眼看着郑娘子半点没有准备,被卢内人带走了。转头赶紧去天武衙门行帐,找着了齐安要去向傅九报信:“不好了!长公主叫郑内人去写信了。给赵若愚的信。”
傅九正在宴客,他自家的军帐子里打开了一坛美酒。
“吴太后府里酒库卖的蓝桥风月——”客人果然也认货。帐中焚着苏合香,几案角落下是一座青铜狮球香炉,案上摆着六色劝碟下酒菜,一壶双盏,
“这酒,应该是傅大人最近喜爱的?在下口福不浅。”
傅九大笑:“正是——”
齐安拉着陈武,他当眼看到帐子里有这位一位陌生中年公子在坐,倒是不便再出声。
帐中的丁良远远给了他一个眼色,他就明白了,和齐安一起退开两步,低语:“是许长宁的亲哥哥许长安?”
“对。”
许长安这回进京城是来拜见郑锦文这船务司的提举。傅九当然是要为许、郑两家引见的。陈武一寻思,连忙就进帐子直接禀告了。倒把许长宁惊了一惊。
“大人,此事——”许长安生得面白长须,年纪上了三十五,料是一表人材的模样。就是眼神太过严厉了些。听得郑家二娘子以长公主召去,他微吃一惊,好在他迟疑了,没马上恭喜傅大人娶长公主为妻,又有郑女为妾。因着丁良只比陈武先一步进帐,他就在悄悄禀告范夫人提亲的事。
傅九微皱眉,沉吟不语。这消息是范夫人身边的老家将悄悄来信:
“公子,夫人像是在和郑家在说九公子和郑娘子的亲事了。”丁良转禀后,心中是雀跃不已,他巴不得公子和郑娘子赶紧订亲,安安稳稳在内廷继续作天武都官。不要去宣州城。笑嘻嘻地看着九公子。
“母亲和郑家老夫人都住在殊胜寺……倒是没错。”没料到傅九皱了眉:“谁给我娘出的这馊主意?丁诚?”
丁良吓一跳,低头闭嘴缩在了一边,因为他私心也是这样揣测的。这主意九成九真是他亲哥丁诚暗地里和老娘桂妈妈说了。桂妈妈悄悄和尤妈妈提了。尤妈妈转而禀告给了范夫人。
他叹了口气,含笑看向许长安,此人不懂眉眼,又迟疑了。和傅九对视一会儿才突然恍然大悟,连忙起身:
“既是有老夫人相召,小人不敢相扰。初来京城,正要去看看堂妹婉如。”
他一笑:“你若方便,从许家棚子里早些出来,来我这里,我约了郑锦文小酌。”
“喔,大人约了郑大人——那小人就不来打扰——”许长安刚说了两句,突然又明白,顿时大喜,“多谢大人为小人引见!”
谢了又谢后,他才施礼如仪地去了。陈武头一回看到比自己还不会应酬的人,看得忍笑不已,不解看帐子外面的家将们:“这位是长房长子?”
许文修他也是见过的,长袖善舞能屈能伸。只看郑二娘子明明讨厌他还得天天忍着他,谁能不知道这小子精明?想来许文修在家里压着许长宁做了家主,也是理所当然了。
傅家的家将在明放呆得久知道内情,亦笑:“许长安公子十岁就考中了乡试。本来以为是几辈子里出了头一个进士,就叫他放了生意全力考学。但竟然多年没中。反倒荒废了。”最要命,家里的生意也被许文修渐渐掌握了。
“这倒可惜了!”陈武因为和郑娘子走得近,就和郑娘子一样排斥了许文修。傅九出帐笑骂道:“少胡诌!他和长宁是亲兄弟,怎么会没有计较?长宁若是听话在家里接着生意,自然没事,他又偏偏出来进了军伍中。如今——”他摇了摇头,“只能帮着了。”
许家长房的长子考学荒废了生意,次子去了军伍,老家主需要小儿子和侄子们帮着做生意,结果三子、四子全然不是侄子许文修的对手。次子许长宁心里愧疚,央求着好友傅九一定要帮着长兄。丁良已经叫人牵马:“公子,去殊胜寺?”
他不出声就上了马。丁良欢喜着把丝鞭交到公子手里,转身去牵自己的马,九公子终于要去见范夫人了。他好阵子没回家也没见亲娘,私下里一直在准备考官要离开京城,连他丁良也急得不行。
“傅九……”突然有声音小小地唤他,丁良吃惊一回头,竟然看到了郑二娘子。傅九一转头也看到了,连忙翻身下马迎了过去:“不是去长公主哪里了?”
“长公主让我写信,我早就准备好了。交给卢内人带过去就好。”她回头指了指来路,又指了指卢内人离开的方向,之所以出了行宫,到了百官行帐里才把信交给卢内人,全是因为要抛掉郑大公子。
“傅九,你要去殊胜寺?”
“对。你也去——”他一眼看穿,“还是来找我借人?”他笑着瞟了在一边的陈武,“长公主的信是怎么写的?”
“哦……”她瞅着他,摇头表示写给长公主信,也不能告诉他。
“没听说官家要让你守皇陵的风声?不就是长公主给你使的绊子,不打算问问我?”
“……没。”她嘴硬,全不提心里的忐忑,还有郑锦文在家里时时骂她让她退选,她能认怂?“便是有了。也是官家在看我的忠心。再说我非得过了参选,上了女官册才有这机会。别人还没守皇陵的资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