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一段金堵着门,傅四老爷不敢挤出去,只能坐着不动。她笑语着:
“宫里——抱秀宫——传有谣言,说天香阁中有位辛夫人,她在宫外请了桃花符,摆了桃花阵,天香阁里出的都是狐狸精!不是姓龙的就是姓妃的,得了陛下的恩宠。”
“这谣言谁会信?”
傅九耳尖听着了,暗暗地想。
房里,傅四老爷同样摇头。他可是完全没想过大儿子不要命和瞎了眼,敢去和陛下争风吃醒抢上年纪丑丑老内人的。偷听的靖南伯却深以为然,又和傅九悄悄地说:
“难讲,前阵子宫里还有一个谣言,你也听说了?”
“什么——?”
房里,傅四老爷也是如此反问一段金,继父大人还寻思着,郑家的谣言真多。这样不太好吧?回去要和范夫人商量商量。门外,傅九知道这话叫后爹听到不太妙,转眼和靖南伯就商量好了,赵居闲推门进去,援须咳了咳,表示去茅厕了坐下来:“是不是郑家又有什么谣言?”
“哪里会?”傅四老爷连忙为郑家圆场,“并没听说郑家有什么事。”
夏逊在外面听着了,看了傅九一眼,他是个稳重人没什么神色,但傅九看出来了人家在忍着免得叫他多想,总之夏逊的意思是:你这后爹还成。你这小子运气不错。
傅九没什么表情,但夏逊偏偏就能看出这小子的笑意:是他亲娘有能耐护着他。后爹如何待他,还不是看亲娘心不心疼他?
后爹待他,是为了范夫人。他尊重后爹,也是为了范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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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里。
“当时人人都在传郑家会看风水的事,谁会不信?”靖南伯觉得傅老四成亲后就越来越是真狡猾,故意装不知道呢。
傅四老爷笑骂着,和靖南伯斗起了嘴。一段金左笑一句,右嗔几语,插演打科捧得两位贵客都笑了,才道:“奴听说,京城里都说郑娘子会看风水,她替陛下是白看,替张德妃办差邀功呢。但她替别府里的价码可不低,说是一千贯画一个财神符。十分灵验。”
傅四老爷一呆,赶紧为大儿子的心上人辩白:“他们家富贵,哪里在意这个钱。”
“你急什么?”靖南伯大笑不已,“听说不是她,是郑锦文。我夫人还说,郑锦文一定是会看风水请财神,否则陛下怎么就让他掌了船条司?”
“……”门外傅九和夏逊对看哑然,原来官家在靖南伯夫妻眼里就是这样佞于符术迷信?
靖南伯还叹着,扼腕不已,
“可惜了!郑锦文若不是和英雪殿走得太近,我前阵子还琢磨着是不是请他过府来,帮我家里看看前堂的摆设,是不是冲了什么晦,最近两年我总觉得财运不大好。”
“……”夏逊在门外没什么意外,他自己家的大哥哥夏大公子,还借着姻亲要商量亲事的方便,恭恭敬敬当面想请郑锦文看看风水,让人家好不尴尬。
傅四老爷失笑不已,但心里一琢磨和靖南伯互看一眼,失笑之余也点头了:“前一个是财神符,后一个是桃花符。都是符咒上的玩笑,别人说不定就相信了。”
郑家会画财神符,既然有人相信,辛夫人阁里有桃花符内人们都是狐狸精也会有人愿意相信,四处乱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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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主意……你出的?”郑大公子看妹妹。
“不是我。是淑妃。”
“……少胡说。”
他还没来及骂她,她和傅九有什么仇要这样诬陷人家淑妃?正说着呢,运河上过了一处河楼,就有河管所的飞蒙船驶过,郑二娘子顿时就丢下了兄长,立在窗边含笑点头。他看着霜白细纱窗帘半卷。外面船上的禁军校尉是在和冯虎说话,也没看到她在舱中打招呼,他也就没骂她。只走过去皱眉:“谁?”
“京城里的亲戚。”
“……”你哪门子的亲戚连他都不知道。他一探头无语。果然是亲戚。他一眼就看到了程三公子。
他转看她一眼,要说抱秀宫的谣言不是她挑唆程老三,他可不信了。但这还罢了,他又看一眼,船上不是还有一个亲戚?
“傅映竹?”
他惊呆了。淑妃这是有多不走运,有个亲弟弟和程婉仪的兄弟混在一起?
“唉呀,这不就是跟踪骚扰纪鸾玉的京城恶少?”她惊奇着,暗暗嘲笑,“她是得罪了多少人要躲进宫里去?”
他一听,顿时皱眉看她,她丢个眼色示意,他还能不明白?
傅映竹会无缘无故盯上纪鸾玉,这绝不可能。她一脸要撇清,她和纪鸾玉不是一路人的表情,嚷着:“我可不是她。我没趁着乱抢了明州二三十个私商的海船!人家能不恨她?听说是托了人情开了大价码要请傅淑妃的亲弟弟出面讨公道呢——不是傅家子弟,谁还敢应这事?”
“傅映竹,最近新纳了几个私商送到家里的小妾?”他能受这糊弄?
“……四个。”她老实回答了,“听说她们的嫁妆加起来,都快有我的一半了。”
他啧了一声,笑着:“这价码开得可高。难怪承恩侯家的次子动心了。这是要对付平宁侯府呢。哪是光对付纪鸾玉?”
兄妹正说着纪鸾玉进宫这真是太奸诈,冯虎走了进来:
“二娘子,程三公子说,娘子你托付的宫里的事办妥了。”
“知道了。和程三公子说,我会赶纪鸾玉出宫的。”
郑大公子看着冯虎离开,到船头去和禁军校尉堆里的程老三说话,不禁笑道:“你也不怕逼急了她?”
“什么?”
“……她要是求了官家,过了明面得了封,你打算拿她怎么办?,”郑锦文自问,他可是觉得纪鸾玉够精明,才能以弃妇罪女之身在宫里一步一步爬上去。万一官家晕了头,她得一个嫔妾封诰他完全不意外。
“她不敢!我就和张娘娘告密去。”
她叉腰摆出凶脸,“再说了,要对付纪鸾玉的是淑妃,是傅九。”
她照旧是绝不承认,还指着傅映竹,“对了,也不是傅九。他不是这样蠢的。是淑妃的亲弟弟要对付娘娘的情敌纪鸾玉。连累了程婉仪!”
“……办得好!”他终于大悦,夸奖地看着她,本来还以为她被傅九那小子的小白脸迷住了,看来还有脑子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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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九在廊上等着,待得傅四老爷打听完了郑家的种种流言一出包间,就看到了继子和夏逊,他连忙招呼:“映风,你来一下。”
“是,父亲。”
他应了,走上前,先向他笑着:“娘娘在宫里见了伯夫人和母亲,说起了京城里新来的一段金戏班子,问问有什么新戏,叫儿子来看看。陛下常听《王槐负桂英》。但也听了大半年了。也应该换换了——”
换成一段金的《蔡二郎负心赵贞女》
傅四老爷听得范夫人的名字,顿时一惊。傅九使眼色,表示有他在呢。会帮着他隐瞒敷衍过去的。
养儿子是干什么的?不就是骗老婆的时候能用上?傅四老爷顿时欣慰了。心里想着,宫里传谣言听着就有问题,说不定是郑娘子在挑拨淑妃大姐儿和程婉仪,这事还是只先和大儿子说说,不要和范夫人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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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子水门外,郑二娘子的船也近了。她可是来特意找傅九打听名次的。
“要不要送礼?”她犹豫着。亲兄弟明算帐,受贿的主考官没有不贪财的。不知道卢十七娘背地里送了他多少?
真不要脸!
她觉得天下的官场吏治就是被这起子贪官污吏和没真本事不敢堂堂正正比高低的卑鄙小人败坏的。
“我的钱多,我可以送更多!”她拍案而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