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美人便是知道傅映风在利用她,也不禁含泪,“此恩此德,不知以何为报。”
红儿劝着她:“娘娘只要在德寿宫一切平安,谁能不知道这便是淑妃的孝心。这是各地私商对太上皇的孝心了呢。”
苏美人以往听说了程婉仪身边的内人,全是卢四夫人的人,私心里便瞧不上程婉仪。如今有了红儿在身边才感动身受,明知道是傅大人的人,但她用着也极贴心一时也离不得。她起身,红儿服侍她更衣。洗手后在至乐堂外廊栏外看花,商量后转头回到堂中。
“陛下呢?”
“陛下与王美人在清昭亭了。叫了待诏们来弹曲。”
清昭亭在至乐堂后,不过几步之遥。她听得曲声未起知道陛下刚刚移驾,只不过竟然没有知会她一声,这必是王美人的意思。
“连太后与陛下对饮时,太后不过是起身离开了一会儿,她都能来这一手。我岂会不知道?”她暗骂着王美人死无葬事之地,红儿亦轻声:“娘娘,且不与她计较。”
“我知道。”她只觉得郑老二欠了她一个大大的人情。
她冒着得罪傅大人的风险,帮着她传了傅大人的诽闻!她可是把自己的下半辈子都押在她做侯夫人身上了!
红儿微咳了一声:“太后来了。”
她一惊。眼望得果然有吴太后凤驾从至乐堂外经过。她连忙相迎,吴太后却坐在凤辇上又不往这边来,内人和太监簇拥着凤驾竟然是一路过去了。
“怎么回事?”
她诧异着,“这样匆匆忙忙。也不是来见陛下。难道吴国舅来了?断不至于。”
吴太后这样匆忙去什么地方?
“恐怕是燕国公夫人。”红儿一提醒。她一惊回首:“什么?”燕国公夫人遇赦回京城了?郑二娘子都没有知会她一声。
红儿心想:郑二娘子恐怕了也没料到这样快。
正巧着太上皇跟前的老档来寻她,陛下召她伴驾。她连忙收敛心神,沿廊而去,此时再看到亭中的王美人王阿萝,听着她向太上皇撒娇,她就更为惊异,德寿宫中局面大变了不成?
燕国公夫人回来了。连王阿萝也变了?
她起身看着亭边水禽红绿鸳鸯,轻声吩咐红儿:
“去查查,她身边来了什么人?她最近像是在讨好太后。”
“是。”
红儿也看向王美人,她这是在劝陛下为长公主择驸马?连红儿都知道,吴太后应该是想让长公主和傅驸马联姻?
“陛下,什么龙青衣的流言,一定是假的。是苏妹妹听岔了说不定呢……”王美人撒娇指着几案玉盆中金桔堆,掰开喂到太上皇嘴边尝鲜,还在说着长公主的亲事。
太上皇看向苏美人,她含笑过来,面上从容,心里却不知道要怎么回话,如果不得罪太后,让傅大人做驸马。傅大人和龙青衣的流言就要是假的才好,难道她要说是她是听错了谣言?
但她又看到了侍从里的唐菲菲,她正跟着待招们在清昭亭对面的秋霜亭里排戏,她便岔开笑道:“陛下要听新戏?”
唐菲菲同样瞄向了至乐堂后的清昭亭,亭中苏美人投来迟疑的眼神,她微微摇了遥头。苏幕绿便得了暗号,便又笑了:“陛下,这点小事,陛下亲自问问他不就好了。傅大人说没有,便是没有了。”
王美人一怔,不知道她使的是什么招,没出声应对。
苏美人把球踢回给了傅映风,让他自己得了辩白机会,又觉得郑老二还不太讨厌,至少和唐菲菲商量后教了她一个台阶下,免得得罪了傅九。她乐得再劝道:“以往傅大人少年风流的事,陛下是问了官家才知道真假,如今再问问官家也不妨事?”
太上皇听得如此,也颔首了,他年纪上了八十多想了事情又疲倦叹着:“膝下只有这一个女儿,我闭了眼才能不管了。”
美人们齐声相劝,都说是太上皇还能再活三十年。
秋日里,玉盘堆起的金桔清甜,见得太上皇在王美人手中略吃了两枚,终于也有了些精神开了胃口,苏美人抬头指着天边秋雁,和太上皇笑语着这秋肥之季。
殿上值守的太监会意,转头向外丢了个眼色。
不一会儿,蟹橙席被小黄门们抬上来前来,青葡萄、金桔等各色时新果子摆上来看、。
德寿宫监老孟,上前一一敬给太上皇:
“陛下,北大内陛下那边、宗正司、平宁侯府孝敬的新酒三味,分别名为雪培酒、思都春、清白堂——”
“喔,是大哥儿送来的?”太上皇见得官家赵慎命人送来的新酒,自然欢喜。雪培酒清洌,注入金杯,碧青香浓,太上皇龙颜大悦,传旨:
“去和大哥说,上回出城祭仪劳累他了。寻得日子也要歇歇。国事虽要紧身子岂不更要紧?我这里有醉橙蟹肉,往日见得他多吃几口,今年我叫宫里多备了。让他佐着新酒吃是极好的。”
又道,
“赐新酒。给承恩侯府和范府。”
“是。”孟老档心想,这是淑妃的娘家和姻亲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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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在德寿宫中见的确实是吴太国舅。但太国舅请安后,同来的燕国公夫人一身女道士冠服,上得殿来跪伏请罪,泣哭不已。
吴太后也不禁有了泪,左右内人连忙上前扶起燕国公夫人。
太后上下仔细打量了她,见得她灰白头发束着荆冠,一身女冠服亦是半旧,面上皱纹浮现,已经是露出平常五十多岁妇人的模样,恐怕还要再老上十岁。
吴太后虽然不满她张狂误事,也不悦于她与潘玉郎的艳事,但往常里,这贵妇也与她朝夕相伴几十年,何时不是锦衣玉食,养尊处忧?她隔三岔五便要入宫陪宴,因为是韦太皇太后亲族和宗亲孀妇,也就是太上皇的母家表妹嫁给了太上皇的堂兄弟。丈夫又是守国而死。太上皇格外待她不一样。
但凡是她进宫请安,必要召见,召见必要留宴,一宴一赐食,京城贵妇无一人能超过她所受厚待。
“你……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太上皇见着你如此,也要伤了身子哭一场了。”吴太后说着这半年不到,太上皇时常想起燕国公夫人,又忧心韦太皇太后在地下埋怨他,没有照顾好她。
吴太后年纪也大了,知道这是官家对太上皇的孝心,借了秋祭大赦让她回来了,不仅含泪叹着,“回来就好。在我跟前养老罢。燕国公府是不能回去了,就在德寿宫里,叫宝灵把仙都观让出来,你搬进去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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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国公夫人回京城,郑家岂有不听到风声的。其实是她一出泉州城,郑家就得了消息了。如今她从西湖门进了京城,被吴太国舅接着进了德寿宫,消息一一报到郑大公子书房里。郑二娘子得了信,赶过来听着便一脸欢喜,自我安慰着:
“有了她,傅九就知道我的心了。”
“……”你能有什么好心?郑大公子头也不抬地整理文书。她忧伤看着窗外青空白云,觉得青空如洗,白云如雪,但都不如她郑二娘子对傅九公子的情意透明单纯。
她真的是一个好人。
“我在外面说他和龙青衣的诽闻。这真是为他好。你想想——”她叹着,“燕国公夫人回来,马上就要对付我们家和赵若愚。他离开京城眼不见心为净。我不好连累他的。”
信你才怪!郑大公子继续写未婚妻室夏迎仙写情诗。旁边嫣浓都听得翻白眼,燕国公夫人是坐海船从泉州城到明州,再从明州坐江船进京城,如果不是不在乎郑家也能让海船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