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只信笺,是秦文瑶送来的一只银幡儿,这可是和傅九送给她的一模一样。随附的信笺却是:“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
她没看明白。但再看那银幡儿,也是宫里打制赏出来,幡上刻的图像似乎类似,图像倒都是春字正面,围绕栾枝花儿。傅九的是八朵,秦娘子送来的是大罗花儿六朵。但大罗花的品级更高也许是吴太国舅府送给她玩的。春幡背后一律是和宁宫门和护城河了。仿佛还能看到宫城的凤凰山。
难怪诗里是“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宋词】
她还是没看明白。寻思着也许是用这句悲词,是不想进宫的时候,如此一来,她叹了口气,到了郑锦文房里道:“秦文瑶上回在诗社里提了,想卖几个庄子给我们家。她在寻钱去给她爹赎罪。有吴太舅府周旋,也许交回爵位再交一笔钱就行了。衙门里都一样的规矩、”
“什么价。”郑大公子抬头就问,眼带兴趣。郑二娘子就知道他和她一不是一个心思,这种时候不应该怀疑这春娘子是不是骗三郎,看中三郎的钱方便来卖庄子吗?她只能没好气:
“……估计是想原价卖。”
“五折——不,这种赎罪的产业急于出手,如今也没有人愿意一下子买下来,三折。”
郑锦文对这桩生意很是雀跃,果断砍价,还微微笑着,“我上回在诗社里,就寻思着要问一问她要不要卖。在三郎的面上没好问。”
“……”她总算就懂了,“你是等着她主动来卖,才好压价到三折?”
郑锦文大笑点头。
她没忍住就问:“要是她骗三郎的私房——觉得我们家花钱买个丢了爵位的侯府千金下嫁的名头就好了。她要是这样想怎么办?”
“让老三吃亏才能长进。”他还诧异看着她,“你不是说他十八了,让他自己作主?”
她是这样想没错,但觉得和兄长不是一条道上的人,道不同不相为谋。
兄长完全不关心三郎会不会伤心,这太薄情了。
她完全不记得自己还说过,哪天三郎被秦文瑶甩了,就会长大了。
“傅九,也许手里很紧。和秦文瑶一样。”她想着想着,突然发现秦文瑶居然不向傅九借钱?
“傅九明明很有钱。”
“也许是手里紧。”逢紫想了想。她顿时震惊了,傅九没有零花钱了。她要不要借一笔钱给傅九?但冯妈妈以前骂过家里丫头,说成亲之前不要把钱借给外头相好的小子。
她当时听着了,就牢牢记住了。
如此的念头非是无因,和郑锦文商量了秦文瑶的买卖,她寻思着就不去六部桥边上公然拦着傅九,也不能向他打听几句。她便偷偷摸摸让冯虎停在六部桥头的街边上,让她偷窥。看他三更天在干什么。
也许是手里没钱,安排天武军帮他做些苦力运货的活计,捞些钱。军营里好多这样的事。东门十二坊的禁军还为这样的上官骂过街,闹过事。
她决定去偷窥。冯虎听了这吩咐还看她,道:“我去就好。”
“这样傅九太没有面子了。”她叹了口气,“还是我亲自去。”
冯虎弄不清二娘子的脑子是怎么转的。但好在没几天就元宵节,街上三更天人也不少,他赶着马就出来了。
没料到车刚在六部桥边的街口停下,她还在寻找更有利的偷窥位置,她的马车就被傅九撞了个正着。
“你在这里干什么?”
“……”她惊呆了,这才三更天不到,她特意提早了半个时辰,傅九这大半夜出来是私会什么小情人吗?在外面包了外室吗?
“下回再说。”他笑着向她再招呼,很大度地没怀疑郑二娘子三更天不到出门是不是私会什么小情人,在外面包了男外室。他叱喝一声便驱马匆匆而过。不等她打听清楚,傅九已经策马到了桥头,向后打着手式。
因为方才没上桥,她便没看到,现在火把一支支从六部桥上横过来,从她的车前走过。她才看清,原来这队伍长着呢,半晌没走完。傅九三更半夜不是带着十几个家将出城,而是带了足足五六百名天武军,黑压压的似乎在押送什么东西?
灰麻布罩着五座牛车,骨碌碌从她面前驶过去了。每辆牛车后面还有两头骡子倒拖着,这样方便下桥免得翻车。郑娘子家是做贼的出身,冯虎眼睛一瞅地面上的车辙印,就回头看了她一眼,郑归音会意点头。
牛车上的东西看着挺重的。但不会是金银。应该是木器和铁器。
“是脚踏式弩弓。”冯虎轻声说了一句,他纹丝不动在车辕上坐着,借着天武军的火把,他双眼仔细观察了牛车麻布下的轮廓,待得傅九一行人走过去了,他才再次转头极轻声的说着,“是兵器。”
她一惊,反问:“攻城的兵器?”
“守城也可以用。”
主仆二人嘀咕着,正寻思大过年的难道要打起来了?白撒不是正在京城里?
“对了,陛下派出去的程青云还在北边呢。陛下不管他了?”她一吓,这要是打起来了,程青云那不就是死定了?但他可是陛下的侄女婿。
好在,她历来被嫣浓骂习惯,转眼就觉得凡事要往好里想。她千万不能丧气。如此再一想,程青云不能回来了。她抢差使的对手就一定只有范文存了。这是大好事!她阴险地想着。
但她又愁,眼下这时候打起来,军饷从哪里来?程青云喜欢查帐这是个大帮手,秀王府女婿的身份太好用了。这人可不能出事。
“才五架牛车。”冯虎多冷静,没理会她那忧心仲仲的样子,提醒了一句,“五驾能干什么?”这言下之意,这东西最多吓吓北国国使白撒大人罢了。
她一想也对,这可打不起来。方才她分明看到,天武军也都穿着大礼礼服,帽子插着绢花,看着是去陪侍国宴。不是披了铠甲去厮杀玩命。天武军穿得漂漂亮亮的,就是为了让白撒看到陛下特别有钱有粮,兵强马壮的。不好欺负的。
如此才能两国再隔江对峙,悄悄攒钱攒粮训练兵马,等待北上时机。
她放心了,只笑着:“就是不知道我送的三件瓷器,陛下有用没用。傅九知道也不和我说清楚。”
冯虎催马而行,车子没走几步,身后马蹄声又起,原来是傅九策马回来,她连忙探头,不知道他是不是有什么有急事和她商量,连忙招手:“傅九,我在这里——”
未料到,傅九飞驶中转马,像是从他自己的发冠上摘了一支春幡儿下来,隔窗丢给她,还笑着:“喏,你拿着玩——”
她一愕,也不在意皇帝和瓷器这些的事了,喜笑颜开先接了春幡,一个劲向他挥手,傅九一笑已经催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