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头不紧。你有什么事?”傅九倒不和她置气了,什么他百忙之中抽空来了,以为她在这里包院子,好歹也是想方便和他见见面?如今看来,郑娘子完全没有这个想头,看似殷勤绝不是为了情份——“有事找我办?”
“怎么会呢?”她惊讶着,完全不明白傅九怎么会这样看她,“我办事的能耐,你还不知道?你最近这样忙,我怎么会找你。对了,你做采花使—这回是不是也要做考官?”
他明白了,笑着,“是,但我只管前一百名。”
她一听,她这二百五十名不归他管,也不从他手上过,她顿时坐了下来,继续埋头温她的功课,手里叨叨嚷着:“傅九,我好忙,事情好多。我们过几天说话好不好?”
傅九沉了脸,他这是被冷落了?“明天郑锦文攒社,接着三天是你们家大公子和三公子轮流过来陪考?”
她唔唔唔地点头,头也不抬地拿着裁好的巴掌大的小纸片,一个劲地打小抄,看得傅九就是又好气又好笑,伸手就夺了一张:“你抄这个干什么?难不成还敢夹带?”
“你又不是考官,你不要管我——”她跳起来伸手抢,傅九个子比她高,手臂抬高她够不着,他眯眼仔细她的小抄里,密密麻麻全是诗词。但也没有一首是出色的。
“这样的诗,你怎么不花钱买几首好一点的?”
她大怒,凶凶地瞪了他一眼,他立时就明白,连忙把小抄拿在手里细品,笑道:“是我眼拙了。细读一回才看出其中的诗境,果然是不同凡响。——这是你自己写的?”
她脸色缓和了下来,慎重又包容地说着:“写诗很难的!我才写了一百首。傅九我写完了,再和你说话吧?”
他看了她半晌,心事也不说了,就皮笑肉不笑:
“范文存——这几天趁你不在天天去你家。你也在这里住得下去?”
“……”
郑二娘子决定两头跑,家里也是要常住的。
“母亲大人,其实是愿意我去做的。但她处境为难,不好和大公子相左,我们家的大公子那就不用说了——”她在车里自家寻思,一到这种关键时候,郑锦文那人就是不可靠,郑锦文肯定就觉得二妹回家带着嫁妆成亲不好吗?将来靠着娘家不好吗?哥哥很没有用吗你非得去当女官?不知道享福?
“张娘娘就是看穿他,才不喜欢他!”她叫嚣着,终于明白张淑真为什么如此冷淡甩了郑锦文,她揭了帘子和冯虎嚷着,‘冯虎,大公子他太凶了。尤其对女人很凶,只有比他还凶,他才不敢欺负你呢!他才觉得你这人还能商量事呢。还有,他还势利眼!”
所以你天天和他对着吵架?冯虎甩着鞭子,淡定地赶车。没提醒她夏国舅家中的迎仙娘子肯定是不会和她一样和郑锦文拍桌子对骂的。
“我要是宰相家的女儿,我也不嫁给大公子!”
她虎着脸,已经把势利眼郑锦文当成是小学士那一伙的人,冯虎本来要提醒他,傅九和小学士今日都要来家里用饭,但看着她指挥一路往甘园去了,就没出声。
待得她在甘园外面转了一圈,果然叫她等到了程若幽和卢十七娘进出。她在车里不出声地屏息瞅着,终于看到了谢苏芳从车里下来了,她仔细打量着似乎果然有些病容,这才满意说:“冯虎,我们走。去天武衙门外的六部桥。”
这才是去找傅九了。傅九紧赶慢赶,回了天武衙门,远远看到她的车才放了心。冯虎没看到傅九,一边驾车一边还提醒:“小学士今天要来家里。”
“?”她莫明揭帘子眯眼冯虎,“小学士和我有关系?我天天看他都看烦了。特意躲开他的。”
“傅大人也会来。”
她哈哈哈地笑:“傅九也烦他。”然后她终于醒悟过来了,不好了。她光顾着来看甘园,忘记和傅九约好了今天在家里见面了。
等她到了郑家。傅九却又临安府的谢通判大人请去了。
她忍着气,问清了:“明天傅九来不来?”
“明天傅四老爷来。”
“咦?”她赶紧把这事推给了哥哥,“哥哥你好好陪着。”
郑老爷瞪她:“不许出门。在家里呆着。”
“为什么,爹爹——”她震惊地撒娇,“我要去院子温书。”
家里人都用完了饭,三郎历来是装不动声色装沉稳,坐着木头似的。郑锦文看她:“傅四老爷来是为了淑妃和德妃的事。”
“这我知道,我去看了。让傅四老爷放心。”她和郑老爷嘀嘀咕咕,“爹,我方才亲眼看到谢苏芳了。”
“谁?”郑老爷一听,姓谢,便看向了张夫人,张夫人这才明白人,郑归音笑着:“谢娘子病了一场,没以前那样神采奕奕,自然少了三分美貌。我看程六娘和她一块儿说话,模样打扮瞧着比谢娘子出色。卢十七娘肯定也是不服输的。单是她们自己人就想把谢娘子挤出一百名了。”
她嘻嘻笑着,谁敢说家里的事她没放在心上呢?郑大公子一笑,和郑老爷、低声商量了几句。
“明天在在三郎院子那边纳凉山廊全空出来,做钓鱼台。”
她一边喝汤,一边听着父亲兄弟商量,郑锦文的钓鱼社里,明天是开春来的第一个社日,他们冬天里没有钓鱼。郑大公子笑道:“对,这也是我在社里做头一回东道。傅四老爷也要来——淑妃恐怕是有什么话。”
“不就是怕她最近得宠,陛下老去瑞珠宫。淑妃怕我们张娘娘一吃醋,把谢苏芳放进太和宫了?”
她插了一句,倒让一直不出声的张夫人笑了,道:“我就说归音心里清楚呢。”
郑归音叹了口气。觉得陛下真花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