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晓银自知不该追出来的,追出来只能表示他的不安,而他也只是想看看涟漪夫人到底走了没有,现在他才知道错了,大错特错,因为涟漪夫人正好算到他会追出来,做贼心虚,这是不是他第四个错?
他清了清嗓喉,尽力掩饰着自己的不安,鼓起心神凝视着涟漪夫人,毫不回避她的冷目光,冷声道:"第一,女人爱管闲事,夫人也不例外,并不知道我是谁,或者不知在下是敌是友的情况下却贸然以飞杯相试,是敌?夫人露了意图,是友?夫人错杀朋友."
涟漪夫人的目光有点柔和,轻声道:"我不怕露了意图,我也不怕错杀朋友,因为..."
"因为你是涟漪夫人,飞云山庄庄主涟漪夫人,独一无二的涟漪夫人!但你刚才没杀我,是你的第一错."方晓银打断了她的话."涟漪夫人武功深不可测,露了意图也无妨,涟漪夫人心狠手辣,杀了朋友也不会不安."方晓银接着道.
涟漪夫人的脸上露出笑意,突然发觉对眼前这个酒肆伙计的兴趣在增加.
她还是露着笑意,但并没有笑出来,那是令人感到十分亲切的笑意,做为女人,做为一名成熟而又漂亮的女人,她知道,现在这样的表情最好,笑出来就没有女人的韵味了.
"你的胆子不小,假若我不接住茶杯,现在你岂不是个死人?"涟漪夫人还是保持着令人亲切的笑意,就似世上没有令她不高兴的事情."至少现在你会躺在地上."
"见到夫人这样的天香国色,只要是男人,胆子都会大的."方晓银心中一动,试着挑逗她,心里盘算这样能不能逃过一劫.
涟漪夫人终于笑了,笑的很好听,还出现了小女孩般的害羞,她对她的头发十分爱惜,
现在就轻轻地揉这头发轻笑道:"既然你胆子大,要不要我再来一次,看你能不能接住."
方晓银的心里冰凉,刚才那一飞射的茶杯涟漪夫人显是未尽全力,想接住再一次的飞射,他没有把握,不想试也不敢试.
"夫人想不想听你犯的第二个错误?"方晓银只有把这可怕的话题岔开.
"当然想听."
"雨刚停,夫人的轿顶上却是干的,没有雨珠,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方晓银还是凝视着她.
"那是我叫人刚擦干,没什么好奇怪的."涟漪夫人用手挽了下被微风微吹散的云寰.
方晓银不与她争辩,他知道和女人争辩有时是一种痛苦的事情,接着道:"纵使轿顶已然擦干,然而轿檐挡雨处的凹进的细沟槽却难以擦到,一时也没干的那么快,若是夫人出轿,轿身必然会向前倾斜,上面沟槽里面的雨珠肯定会漏下来,但我却没看到,小玉挽开轿帘的时侯顶上也没水漏下."
"我听不懂你这话的意思."涟漪夫人面无表情淡淡道.
方晓银双眼发亮,一字一句地道:"那就是说,夫人的轿子一直都停在一个能遮雨的地方,但绝不是金陵城内.到现在,还没有谁抬轿出城."
这回涟漪夫人的脸色微微变了,还没等她开口,方晓银早已说道:"若是我猜的不错,夫人昨夜没进城,连人带轿都睡在前面那个树林里,好象在等着什么."
他又环扫了抬轿的四个轿夫一眼道:"连轿夫都是你刚刚叫来的,因为他们没有丝毫倦意."
"一个酒肆的伙计也这么聪明!"涟漪夫人很少发出赞叹.
"你说的全部正确,但这又能说明什么?"涟漪夫人不紧不慢地道.
"只说明了一点,对一个在旁边伏了一夜的女人,尤其是一个心狠手辣的漂亮女人,我怎能不防备?"
涟漪夫人已知道他并不知道自己的真正目的,长吁了口气道:"你很聪明,这么聪明的人,做一个店里伙计岂不可惜?"
"不但可惜,根本就是暴殄天物."一个很有风度的男人声音传了过来,一个举手投足都充满潇洒之气的男子手拿一把苏州"竹枫堂"产精致的纸摺扇,从前面的树林漫步过来.
即使初春的拂晓处处透着寒气,他还是手拿纸摺扇轻摇,让人感觉他现在很热.
方晓银已认出这个人是昨日见过的飞云山庄大管家中年文士张奇常,只是昨日和他一起的长乐门堂主梁关此时并不在.
雨早已停了,但风却骤起.
张奇常已到方晓银身边,手中摺扇忽然收拢,扇使剑招,一招很平常的"仙人指路"袭向方晓银面门.
方晓银知他们是一伙都是飞云山庄的,也知道不能不出手了,敏捷的闪到一旁,侧身一拳砸向张奇常腰间.
在庄主面前,张奇常自也想卖弄下自已的实力,不避不让,左掌与拳相交暗用粘诀,右扇直急点方晓银臂上三处**道!
方晓银看到那把纸扇却是心中一动,身形倒退撤拳闪过,瞬间两人已拆了七招,只是每当张奇常纸扇迭招时,方晓银必闪退,看的一旁观战的涟漪夫人也大为疑惑.
张奇常也在疑惑,转念想到他莫不是怕自已扇中暗藏毒针暗器之类,念头闪过不觉感到好笑,自己只是一把平常的纸扇没什么机关却占尽先机,这样下去不过十招对方必败!
转瞬间,两人又拆了几招,张奇常使出一招"武侯点兵",纸扇蓦然挥开,扇边缘直扫方晓银双目.要知古时诸葛武候点兵,羽扇一挥令如山倒,气势何等雄壮!
方晓银不敢敛其锋芒,转身再退,张奇常就是要他退,见势不仅大喜过望,合扇收拢,一招"山川倒挂"扇柄连点方晓银背上五处大**.
方晓银转身后背部早已破绽大开,旧力已尽,新力未发,似已不能躲过着一击.
千险之际,方晓银蓦地一弓身,反身一记平常的倒转旋风腿,不偏不倚,正好踢在张奇常的纸摺扇上,一把很新很精致的苏州"竹枫堂"纸褶扇,扇骨折断脱落,扇纸破裂,随风飘去.
张奇常怔了一怔,待要弃扇再斗,却听涟漪夫人叹道:"张大管家你已经输了!"
方晓银也收腿停了下来.
张奇常心头震了下,随即低下了头叹了口气,刚才潇洒神情已再不复.
"你心里最在意的苏州‘竹枫堂‘纸褶扇被踢破的一刹那,你身上就已露出九处破绽,九处破绽,任一处都足以致命."涟漪夫人说的不紧不慢,张奇常额上早已露出冷汗.
确实,自己太在意这把扇子了,若换作别人,手里之扇被毁也没什么,一把普通的纸扇而已,但张奇常每天都要欣赏这把扇子,每天都要**它以显自己的儒雅风流,扇上还有"江南才子"周忧为他写的诗,扇毁那刻对他的打击是致命的!以致即使他相信能胜方晓银但在扇毁的那一刻还是败了.
张奇常扔掉破扇,朝涟漪夫人长长的叹了口气道:"属下败了."
"其实你败了只是因为你的对手更加聪明,他看透了你的心思."涟漪夫人转身笑看着方晓银,她的笑容很亲切,看着她的笑容谁都不会想到她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她相信方晓银也看出了破绽,她对他是越来越感兴趣了.
方晓银也确实看出了扇毁时张奇常的破绽大露,只是一旁的涟漪夫人另他心存顾忌,不敢穷追猛打.
看着涟漪夫人的笑容,方晓银一时觉的涟漪夫应该不是一个狠毒的女人,即使他看到过昨日断指的那一幕,她的笑容很亲切,笑起来的样子也很象以前的那个"她".
"她"是谁?能让他深深忆起.埋藏心中的记忆似又在方晓银心中涌起.
"她"从小就和方晓银相依为命,在方晓银很小时自从有记忆后,"她"就和自己在一起,自从有记忆后,他就知道"她"是自己的姐姐.自从有记忆后,他就没看见过双亲,是只比他大三岁的姐姐一手把他拉扯大.他九岁的那一年,一场战乱,他与姐姐失散,失散直到至今,再没见过她一面.对于她是否还在世上,方晓银不敢往深里想,怕那时的战乱夺走她的生命!在四个月养伤的期间,他唯一能欢愉的就是想到姐姐亲切而又好看的笑容.
涟漪夫人奇怪的看着方晓银,张奇常也有点诧异,因为他们看见方晓银在发呆...
刚才张奇常奇常突袭方晓银是涟漪夫人的意思,是试他的武功,涟漪夫人时常在江湖上物色高手收为已用,这也是飞云山庄长盛不衰的一个原因,对于方晓银,她自然不愿放过.
涟漪夫人向张奇常打了个眼色,张奇常会意,报拳向方晓银朗声道:"这位少侠身手在下佩服,让张某人长见识了."在涟漪夫人的指意下,张奇常开始套进乎.
方晓银勉强让自己从过去回过神来,抱拳回礼道:"张前辈过奖了,前辈有意相让才是真."知道自己现在的险境还没消除,不得不说几句客气话,心里更想到虽然涟漪夫人笑起来的神态象以前的姐姐,但她随时可能向自己出手!
"以少侠的身手,在江湖上也算高手了,少侠隐于此处真是太委屈了."张奇常问道.
一语三关,即说方晓银武功好,又想问为什么隐于此,隐隐间更是想探方晓银的来历.一句话,就明了张奇常是当管家的好料.
飞云山庄收人前总是会将对方的来历探的清清楚楚,涟漪夫人是一个精明的女人.
方晓银也有点听出话中之意了,他知道现在是生死关头,一但说错让人怀疑到自己真实的身份就会有杀身之祸,虽然他不知涟漪夫人对自己昔日燕山刀身份的态度,但方晓银却是极认真地思忖该如何回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