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那惶恐的脸色,涟漪夫人似也想起了什么,想了会却自觉心里竟一软,便转头对床边的方晓银道:“你还记不记得刚才我说的一句话?”方晓银道:“什么话?”涟漪夫人淡淡道:“我会死的。”
方晓银记得这句话,只是刚想问“你会怎么死的”,转念之下又实觉不妥。看着他脸上错谔的神色,涟漪夫人道:“若你的七星暖阳能收发自如,便能助我。”听闻能助她,方晓银急不可耐地道:“要怎样助你?”涟漪夫人叹了口气,道:“只是你还没练好,却又怎样助我?”
方晓银暗骂自己糊涂,挠了挠头皮,道:“我这就再练。”当下正欲暗自运气,却见涟漪夫人道:“体内真气要慢慢运行,切勿急躁。”想起刚才差点走火入魔,方晓银这回自是不敢大意,看了她一眼后,便盘坐在地上,闭上双目,静下心神,暗自运气,一时进入物我两忘之境。
良久,方晓银才舒了口气,睁开双眼,缓缓起身,顿觉体内一身轻松,更觉说不出的畅快。放眼瞧去,却见涟漪夫人躺在床上,双眼紧闭,一动不动,不由心中吃了一惊,便快步上前,道:“你怎么了?”见她还是那样紧闭双目,也不开口说话,想起“我会死的”那句话,心里不觉一急,抓住她的手臂摇了摇,道:“风涟漪你醒一醒。”情急之下,也不管什么下属身份,开口便直呼她的名字。
只闻一声低吟,涟漪夫人悠悠醒来,双眼微开,眼帘处见到的是方晓银焦急的神色,想起自己刚才又昏迷了,当下道:“你练的怎么样了?”话音刚落,却依稀想起刚才他直唤自己的名字,心头又有点不悦,道:“你怎敢唤我名字?”见她醒来,方晓银长长舒了口气,又听她责怪自己,心中也不在意,只是开口问道:“练的差不多了。”涟漪夫人本想骂他几句,却是气息衰落,开口无力,好一会儿又发觉方晓银抓着自己的手臂,只得提了口气,道:“你抓的我这么紧干吗?抓疼我了。”
方晓银不觉脸上一红,放开她的手臂,道:“夫人要我怎么帮你?”等了半晌,涟漪夫人才吃力地道:“把我扶起来。”方晓银也不多问,手垫着她的背把她从床上轻轻扶起,涟漪夫人喘了口气,道:“七星暖阳你真的练熟了没有?”
刚才打坐时那暖流虽也能来去自如,方晓银却自知还有点生涩,看着她的惨淡神色只得道:“早已练熟。”心念中只是想助她恢复。
“把你的七星暖阳之气用于掌上,抵住我后背缓缓运气注入。”涟漪夫人道。方晓银一听便脱掉鞋袜,上床盘坐于她身后,双掌平举暗自运气,口中道:“夫人可准备好了没?”见涟漪夫人点了点头,便将双掌抵于她背脊,体内暖流经手臂掌心缓缓注入涟漪夫人身中。
约摸一盏茶的功夫,也是方晓银用心之专,七星暖阳之气全无阻碍,却听涟漪夫人“啊”了一声,方晓银吃了一惊,当下缓缓收起七星暖阳之气,道:“你怎么了?”
只见涟漪夫人的脸色已不那么苍白,脸上微微还见红晕,自是比刚才好多了。当下便回过头道:“我好多了,你歇一歇。”方晓银问道:“功力可有恢复?”涟漪夫人摇头道:“没那么快。”方晓银想了想道:“我点住你身上大**,我输内力给你。”话音刚落,却看到涟漪夫人身躯震了下,以为她还有什么伤情,当下又道:“不用担心,我会很小心的。”
涟漪夫人摇头道:“不要。”方晓银讶道:“又怎么了?”涟漪夫人道:“不要就是不要。”看着方晓银关心的神情,涟漪夫人微微转过了头,似不愿对着他的眼光,过会才低声道:“我怕你累,再说内力传给我的话,我怕我再会受伤。”方晓银闻言一时不解,只是看她认真的神色,也不再问,知也不能再让她受伤。
涟漪夫人脸上略显歉意,笑了笑对方晓银道:“我知道你为我好,想不到秦大公子对我是毫无成见,看来已往江湖上所说的都是谬传,你先下去,我还要调息会。对了,不用出去,就在我旁边守着。”
涟漪夫人在夸他,方晓银却不由自觉的心中一凛,当下跳下床在屋里找了把木椅坐下。想到自己还是被通缉的逃犯,一下便清醒过来,又暗自心道,以涟漪夫人的精明,说不定她心里正在想这一万两赏金呢。想到这里,心中一动,往后找个机会试探她一下。
涟漪夫人已觉方晓银神色不正常,若在平时早已出言相问,只是现在却是想着刚才他对自己那惜怜的神态,想着想着,竟又脸红,哪里还会去细想他神色有异?
方晓银却觉床上的她神色异常,以为她的病又犯,想问,又想起她说的不能问她是什么病,不觉眼露惊诧焦虑之色。无意间看见方晓银投来诧异的眼光,涟漪夫人这才红着脸转过了身子,暗暗运气开始调息。
夜,已经很深。方晓银坐在椅上算了下,再一个半时辰天就要亮了。心里又觉奇怪,那张奇常和小玉都到哪去了?正思索间,却闻一声低吟,转头望去,涟漪夫人已收功完毕,正在床上舒展着手臂,看那样子好似已恢复。方晓银当下便起身站立,双手报拳道:“恭喜夫人身体安康。”涟漪夫人嫣然一笑,道:“你还跟我客气什么,没你相助我可没力气调息,再说我现在只恢复了两成功力。”
略整了下衣衫后,便下床走到方晓银身旁轻声道:“我现在只有两成功力,你不要对别人说知道吗?”也不待他说话又接着道:“我的仇家太多,若有人知道我只有两成功力肯定会来找我麻烦。”
方晓银应了一声,似想起了什么,当下道:“那你为什么会对我说?”涟漪夫人见他神色似有嬉笑之意,便佯怒道:“你难道就不怕我吗?”方晓银见她微嗔似喜的神情却是心中一荡,道:“你若要我怕你,就让我捉住你的手,捉住了,我才怕你。”涟漪夫人奇道:“为什么要捉住我的手你才怕我?”但她极是聪明,转念一想强作解入道:“你是在绕着弯损我,难道我的手很脏还是手里有刺不成?”
看到方晓银还是嬉乐疲懒笑而不语的神色,涟漪夫人终于明白了他的心思,当下红着脸道:“以后你若再敢戏我,我就不留你秦大公子了。”心里虽奇怪“秦映福”难道是这种性情?嘴上自是没说出来,暗自还有点喜意。
方晓银见她又似要赶自己走,想起逃亡时的孤苦,又想到现在自己对她是虚与委蛇,甚至还会让她发觉自己的真面目,但心里实是不愿再逃亡于江湖。
再细细看去却见她的神情是装样子,只是也不敢再对她说暧昧之语。方晓银怔了一怔道:“要么我先出去,夫人叫我的时候我再进来。”涟漪夫人见他脸上神情,不由暗怪自己话说太重,低头想了想,道:“你不用出去了,等会小玉也会回来的,她回来还有事要说,秦公子你也不是外人,到时也听下。”
方晓银应了一声,此时才觉睡意有些上涌,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涟漪夫人看在眼里,想起他为了自己一夜未眠,不觉柔声道:“你回房睡吧,等会你也不用过来了,有什么事我会告诉你的。”方晓银道:“不会再有人来行刺你吧?”涟漪夫人脸上露出笑意,道:“不会有人来了,就算有人来刺我,我也不怕,你放心去吧。”方晓银正待回自己那间房,却听她又道:“只是你到辰时必需醒来,知道为什么吗?”方晓银想起巳时长乐门外霹雳火珠的事,当下应了声:“我晓得。”
走到自己那间房门前,正想推门进屋,脑中却一个激棱,眼光扫去,虽还是黑夜,却依稀看到出门前塞在门缝处的那条衣襟的位置变了!细细看去,本是塞在门缝高处的那条衣襟现在却半塞在门缝底处。
方晓银皱了皱眉,心道,自己出去后又有谁来过?不及细想下推门进入,点上了灯后,却见屋内的摆设与出门前无异。但细看之下方晓银发现一件事,灯,记得出门前没熄灯,刚才进来时却是熄了,那个画着仕女的灯罩却是在寒夜里还微有点热感,看了下灯油,还剩一半,和出门前差不多。
方晓银开始沉思:门缝处的衣襟条移位说明在他出去后有人来过;灯油和出门前差不多,说明进屋的人没有点灯;灯罩还有点微热却说明那人刚刚点过灯。
那人刚刚走?
想到这里,方晓银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惧,逃亡练就对危险的敏感使他猛地转过头,却哪有什么人?但心里的惊惧之感却更加为甚,那人进屋到底有什么意图?良久,方晓银的心才静下来,吹熄了灯关上门到床边坐下,想到现在自己是“秦映福”,不禁稍稍心安,又想也许是涟漪夫人的手下来打探自己,也许是秦映福的对头找上门来。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后,才躺在床上睡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