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晓银进了昨日来过的那家绸缎店,那掌柜看了他小二打扮就没招呼他,方晓银也不在意,执店里昨日给他的凭条要伙计取了衣裳。
取了衣裳正欲走出店门,突想起现在自己的衣着实在是寒酸,便对店里的伙计道:“你们这里有没有换衣裳的地方?”那伙计闻言神情有些讶异,看着方晓银小二的打扮,道:“你要换衣吗?”方晓银道:“正是。”伙计也没再说什么,用手一指了指旁边一道侧门,心里暗道一个店小二也穿新绸衫?
方晓银顺着他的指向瞧去,侧门上写着“更衣室”,当下也不言语,走进更衣室换好了新绸衫。里面还有一面铜镜,对镜照了良久,才感到自己确实神气多了。看着那换下的小二装,不觉心里一动,觉得以后说不定还会用着它,便叫来了那伙计给了他块碎银,笑了一笑,道:“给我扯块大点的布来。”伙计又是脸现讶异之色,要知道方晓银给的那块碎银足够做一件普通的衣衫了,而他却只不过要自己去扯一块布,连谢不迭之下,马上就扯来了一块蓝色的新布。
方晓银用那块新布把换下的小二装仔仔细细的包好,再打了个包袱,挎在肩上,那个伙计自是看直了眼,那块碎银就为了包这件脏兮兮的小二装?心里更是想到刚才的碎银至少能买十件这样的跑堂衫。
方晓银也不顾他吃惊的神色,早已走出店门,一缕暖阳射来,只觉全身都舒服多了。看了下行走的路人后,心中那做一年多伙计的卑下感觉在刹时一扫而光,方晓银现在只想大声的叫喊几声,散掉已往心中的闷气,只是看到街上这么多路人,怕被人说神精,终于还是忍住。
心中得意了好一会儿,想起等会去长乐门那罐火油还没带,当下决定先回自己房间去准备下。
走过金陵客栈门口,才发觉刚才金陵客栈门口的那群人还没散去,只听人群中有人喊道:“华山派的‘赛潘安’也来了,这回真是热闹!”方晓银闻言向前瞧去,只见一个很俊俏的公子哥正笑道:“承蒙各位江湖朋友看得起,我也只不过和各位一样,来一睹客栈里两位姑娘的芳容的。”当下有人又道:“‘赛潘安’陆翎陆公子说话就是和我们这些粗人不一样,里面的两个娘们只怕是非陆公子不许。”那陆翎道:“在下让各位见笑了。”
方晓银知他们谈论的是含香仙子和秦映霜,心里笑道,这个世上一见钟情的事他还没见到过。又见那陆翎言谈举止颇有风度,不觉对他心生好感。
方晓银没心思去凑热闹,想原路返回,正当走过那陆翎身边时,因为顾虑秦映霜随时会出来,不觉心事重重,心思分神之际,却无意中踩到了陆翎的脚。
陆翎正与旁人说话,突觉脚上一痛,一回头发觉一个穿着绸衣,打扮俗气的人踩了他的脚,当下不觉怒道:“你个土包子,走路没长眼睛啊。”方晓银见他骂人,心里对他好感顿无,正想也骂上两句,只是心里却急着赶路,只好陪笑道:“对不住,对不住。”见他那般发怒模样,不由心中一动,道:“大爷英俊潇洒,在这里却不知是等谁?”明知他等的是谁,方晓银却故意问道。
那陆翎听方晓银赞他,脸现得意之色,怒意消了大半,当下笑道:“瞧你那傻样,告诉你这土包子你也不知道。”听他这么说,方晓银索性装出傻样,道:“我知道大爷你等的是怡红院的姑娘,你老眼光真好,那里的姑娘在金陵城那可是千里挑一啊!”
话刚说完,方晓银想到又损了秦映霜一回,心中自是大乐。
那陆翎见他说自己是在等风月场所的**,当下心头来气。脸上怒意又现,正待反言相讥,却见方晓银神色惊慌,已快步离去。他自也不愿以“赛潘安”的高贵身份与这种市井打扮之徒计较,心里更是想到方晓银看见自己动怒才吓走的,想到此处,心里暗笑此人胆小。
方晓银当然不是被陆翎吓走,只是说完话后无意间一瞥,只见金陵客栈二楼的一个房间门窗开着,一个女人好像正在穿衣,细细一瞧,认出是秦映霜,见她目光向自己扫来,当下大吃一惊,头也不回地急步向自己住所走去。只是此时方晓银却不知秦映霜比他还要吃惊!
走到半路,发现路边店铺有配钥匙的,便从怀中掏出那块有钥匙轮廓的泥巴,走进店内。那配钥匙的是个老汉,见方晓银的泥巴不由心里起疑,淡淡道:“你为何不拿原来的钥匙来配?”方晓银也不理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十两的银锭道:“我只问你,你能不能配出这把钥匙?能配出的话,这银子就是你了。”那老汉几曾看到过十两的银锭?一时眼中闪光,慨然应声后,就再也不问,拿着泥巴配钥匙去了。
也算那老汉手艺精良,只一柱香的功夫,就配出了和小玉那把一模一样的钥匙,方晓银也不道谢,拿起钥匙放下银子便走人。
方晓银一路急行,片刻间回到涟漪夫人那座靠长江边上的房宅门口,出去时门已拴上,方晓银有心想摆弄下,也不去拔门拴,见四下无人,提气一纵,嗖的一声已跃上围墙,心中对自己这门“千里独行”轻功也是时常自赞不已。
又一声声响,方晓银已跃入院中,推开自己那间房房门,肩上的包袱随手一扔,想起现在去长乐门的时间该是差不多,便拿起那火油罐,找了块布包好,本想把地上的弓箭也拿起,只是又觉得在闹市中太过显眼。想了一想,又打开那包袱,取出那件跑堂衫,见上面还有昨日夜探金陵客栈时用屋瓦划下的那几个字,当下心里一边默念一边想象着那秦映福的性格,直到自己觉得记的差不多时,才把那件跑堂衫塞入床底下。
一阵忙碌,全身装束完毕后,方晓银才跃出围墙,手拿用布包着的火油罐,向长乐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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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秦映霜与含香仙子凝神静听着欧阳忌与那人的谈话,欧阳忌道:“你是不是能确定?”中途插听,两女自是不知他要确定什么。只听一人道:“属下怎敢欺瞒门主,风涟漪此次确实是来者不善。”
听那声音,虽不能看见刚才说话那人,只是秦映霜觉得那人声音很熟悉,略一思索,猛然间想起在城外酒肆里的情景,此时记起刚才说话的人,就是在酒肆里想调戏自己的那个长乐门徒,她却不知此人就是七年前盗“红雨情珠”还伤了自己的梁关!
与欧阳忌谈话的正是梁关,却听梁关又道:“那风涟漪此行实是为门主的‘旭日火焰掌’。”秦映霜本想再听下去,只是梁关却凑在欧阳忌的耳边,声音很低,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耳语了好一会儿,梁关才道:“事情就是这样了,还请门主解掉属下的断肠散之毒,风涟漪那贱人只给了我一半解药。”刚才梁关自是把涟漪夫人的这次行动计划完完本本地告诉了欧阳忌,只是他收了张奇常三千两银子的事却没说。
欧阳忌铁青着脸也不回梁关的话,良久才道:“秦映福真的还没死?”梁关道:“没死,我还亲眼见过,听说他还在风涟漪面前使出了他的招牌剑法‘寒梅落月’。”话音刚落,躲在一旁的两女全身巨震,想不到竟能在这里探得秦映福的消息,只盼梁关能快些说下去。
欧阳忌还是沉着脸道:“秦映福投靠了风涟漪的飞云山庄,真是教人不敢相信。”梁关道:“本来我也不相信,只是我亲眼所见,不得不相信。”
“那你说秦映福在这次行动里他会干什么?”欧阳忌似乎对秦映福也十分忌讳。
“这个属下确实不知,风涟漪那个贱人精明的很,听说她每次做黑买卖之前,都会把人一个个的叫去,分别交待,譬如,有四个人要行动的话,她会一个个的交待,叫这四个人相互之间还不能问,一旦被她发现,听说她的手段很毒。”梁关顿了顿又道:“这样的话,如果其中一人失败也不会太大的牵连到整个行动。”
听到这里,两女知道秦映福确实是没死,秦映霜只觉心跳加快,只是知道现在还得听下去,至少得知道大哥现在何处。
却听梁关又道:“属下的毒还请门主解之。”想到还有毒未解,梁光说话总有些不自在。”欧阳忌淡淡道:“风涟漪她忘了我是使毒解毒行家,就凭她的断肠散也来唬你,也太小看我了,你不要慌,等会回去我就有断肠散的解药。”
梁关闻言喜道:“多谢门主,只是等会风涟漪她们就要来了,属下该怎么做,是不是我们埋伏好人手等她们一进门就开杀?”欧阳忌冷冷道:“风涟漪和她的飞云山庄在江湖也是叫的响的角色,若她们一进来我们就杀,且不说风涟漪早应有些防备,到时鹿死谁手也未知,就算杀了她们,只怕后果严重。”
“什么后果?”梁关问道。
欧阳忌道:“这趟她来拜山,只怕江湖上知道的人也不少,若贸然与她火并,传出去恐怕也不好,毕竟她是来拜访我的。“
“那怎么办?”梁关又问道。却见欧阳忌冷笑了一声,道:“她们现在也快该到了,我们不如将计就计,到时我假装服了泻药肚子疼上茅厕,等我一走开,我就会暗中观察她们的动静再作打算,敌明我暗,我已立于不败之地。”
“门主高明。”梁关谀笑道。
秦映霜只关心大哥的事,见他们说到此处,也知说不出些什么了,便向含香仙子打了个眼色,含香仙子会意,两女便轻声的离去。
秦唐两女已走在金陵大街,本是要去饭馆,但秦映霜此时已无饥意,却听她对含香仙子道:“刚才欧阳忌说我大哥和风涟漪她们快要到长乐门了,香姐,我看我们不如就去长乐门门口等?”含香仙子却摇了摇头,道:“不行。”秦映霜急道:“怎么不行了?你不想见我大哥了?”含香仙子笑道:“怎么不想见了?我只是说在长乐门门口等着不行。”“怎么不行?”秦映霜急问道。
“你想,在南鹰谢府里欧阳忌看我们的眼光真是叫人难受,你若到他家大门口去等着,秦大哥没等到,说不定欧阳忌马上会缠上我们,一不留神,秦大哥在旁边悄悄走过又该如何?”
秦映霜想想也觉有理,含香仙子又道:“我看就在长乐门旁找个地方躲起来,一看见秦大哥,我们就把他拉住。”
听着含香仙子的话,秦映霜猛然醒悟,目光一闪道:“不错,那欧阳忌武功高强,听他们刚才的话,好象要对风涟漪有所不利,风涟漪我可不管,大哥却是万万不能让欧阳忌算计,只要我门拦住他,不让他进长乐门就行了。”
正说话间,只见远处一人手里拿着好象布匹般的东西,向她们谈话处走来。两女对望一眼,便找了个民房暗角隐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