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曦拿着大提琴从候场室里走出来，舞台上正表演的一个黑管演奏已经开始了一半儿了，接下来就是她和钟敏秀的二重奏德沃夏克的《幽默曲》。

王曦的内心可不如表面上的那么镇定自若。

虽然从小学开始就经常在众童鞋及家长、嘉宾面前演奏钢琴、大提琴，练就了不大不小的胆识，再加上前世毕竟是大学毕业的社会青年，脸皮子要薄也薄不到哪儿去，但是归根到底，在这么大的音乐厅里正式演出算上这两世那也还是头一遭。

王曦的小心脏扑通扑通地直蹦跳，完全不理会她脑袋瓜下达的“冷静”的指令。

“大神，你可以不？”

钟敏秀小手指了指王曦手中的大提琴，初见的笑容又缩了回去，脸上浮现着担忧的情绪。

王曦此刻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脸上带着粲然的笑看着面前的钟敏秀，道：

“秀秀，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吗？大神大神，无所不能！”

说着，王曦还挺了挺小胸膛。

钟敏秀被她逗乐了，噗哧一下笑出声来。

“走吧，咱们到幕边上等出场。”

钟敏秀点了点头，跟着王曦一起沿着长廊走。

王曦瞧着钟敏秀稍稍镇定些的面容暗暗松了一口气。

第一次演出，她这个拥有两世经验的人都紧张，更何况钟敏秀这个实实在在的小女孩儿呢。

如果自己在钟敏秀的面前再表现得惶恐不安，那秀秀岂不是得吓得两腿发软。

“小师妹。”

在经过5号候场室的房间时，许文强的声音突然传来。

王曦停下脚步，让钟敏秀先行一步，自己和师兄说会儿话就过去。

在许文强开口之前，王曦先一步说话了。

“许师兄，我现在很紧张，需要你的鼓励。”

许文强一愣，王曦此刻脸上的云淡风轻，横看竖看都不像是怯场的样子。

正在他这么想时，只见眼前的王曦突然浑身一阵耸动，表情难受地用拿着弓的右手抵住了嘴。

小师妹要吐了！

有了这个意识的许文强立刻急着找塑料袋之类的接一下，没想到，浑身颤动后的王曦一个下咽，将涌上来的东西又给吞了回去。

许文强当即傻眼了。

他不是没见过临到出场前，各种演奏者的紧张表现。

有些是不停地上厕所，有些则是不断地在掌上划着字，紧张到呕吐的也不在少数。

许文强知道，这都是因为对表演的重视，因为重视所以才紧张，想将最好的演奏展现给观众所以才会害怕。

就如同许文强在临表演前将自己关起来一样。

看着王曦因为呕吐而泛着些红潮的小脸，许文强的心里一时间不知为什么涌上了一股冲动，他突然上前一步侧身将王曦搂在了怀里。

低下头，靠着王曦耳际，声音闷闷道：

“小师妹，我会在台下看着你演出成功时微笑的样子。”

说完，放开了手，头也不回地朝通向观众席的楼梯处走去。

王曦盯着许文强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走廊上，这才转过身，一步一步，踏着坚定的步伐向舞台走去。

黑管的表演即将接近尾声。

钟敏秀此刻拿着小提琴的手不由得颤动起来。

“秀秀，不要怕，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

她苍白着小脸回头，就看见王曦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自己身后。

“秀秀，记得我说过吗？二重奏是只有你和我两个人之间的对话。演奏的时候，你的眼睛只需要看着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没有观众，没有其他人，只有你的小提琴，和我的大提琴。就像我们排练时的那样，就像我们坐在一起谈天说地时那样。”

随着王曦的话，钟敏秀的手渐渐不再颤抖，她的眼睛里开始有了坚定的神采。

“就像只有我和你两个人在一起，没有别人。”

钟敏秀重复着王曦的话。

“对，没有别人。”

黑管的音乐消失，雷鸣般的掌声响起。

“秀秀，我们上场了。”

王曦看向舞台，露出了她独有的淡泊、能让人瞬间镇定下来的微笑。

灯光渐渐暗淡下来，工作人员在舞台上摆放了两张椅子以及一个低式的谱架。

舞台亮起，两个拿着一大一小乐器的女孩儿从后台左边走到了舞台中央，从观众席看去，小提琴在左侧，大提琴则在右侧，两人配合默契地齐刷刷向观众鞠了一躬。

对于所有演出中年纪最小的两位演出者，观众们都报以十分真诚的掌声，用来鼓励这两位小小演奏家。

夏雪桐自王曦拿着大提琴走到台上开始，就直直盯着她，然后视线滑到了她拿着的那把大提琴上。

王曦鞠躬后落座，夏雪桐的手开始紧紧握成了拳头，脸上一贯有些妖娆的笑容也渐渐转成了专注的认真。

华严与罗谨诚对望了一眼，均是屏息静待。

艾青青通过手里的摄像机静静地注视着王曦，紧咬着的下嘴唇都隐隐透着些血色。

台上的演出者微笑着互望一眼，以钟敏秀的小提琴先奏响的《幽默曲》开演了。

仿佛是一个跳动着的精灵，踏着轻松、活泼的舞步，漫步在花间的小道上。

小提琴的短音与滑音构成了一个让人感到无比欢愉的场面，有着孩童的俏皮与天真，有着仿佛大自然中破芽而出新生的喜悦，那么的诙谐，那么的幽默。

钟敏秀的八个小节过去后，就轮到了王曦的演奏。

王曦面带笑意，与钟敏秀相视一笑，就仿佛两人之间正默契地聊着天，那么自然而轻松。

随着琴弓在琴弦上的摩擦，与小提琴不同的浑厚声音响起，一高一低，如此强烈的对比，却丝毫没有让人产生突兀感。

大提琴的琴声较小提琴演绎得更为悠扬，同样的旋律，只是比小提琴低了一个八度的音，演绎出了一个像是母亲般的年长之人回答着孩童的问题一般，柔和亲切。

在像是如同对话的一问一答过后，大提琴与小提琴的声音终于合到了一起，一个高昂婉转，一个低沉优雅，却交错的让人身心舒畅，本就是诙谐轻松的曲调，再加上不时能看到两个小演奏者间用微笑互相问候般的亲密举动，整个观众席都沉浸在一片欢声笑语般的气氛中。

仔细看去，每个观众的脸上都不由得挂着一抹轻松、快乐的笑容。

艾青青此刻不停地从各个角度拍摄着王曦的演奏。

她一直挂着的微笑，优雅的琴姿，以及与钟敏秀对望时流露的默契与和谐，都尽收在艾青青眼底，也刻印在了摄像机的磁带里。

感到了身后有人，她回头，看见了许文强正愣愣地看着台上的王曦。

“啧啧啧，小师妹真是太了不起了！”

艾青青自顾自地说着，声音极轻仿若自言自语。

“你看，她那轻松的样子，丝毫没有怯场的表现，真是天生的演奏家材料。”

听到这里，许文强突然有些怔怔地开口道：

“她刚才在后台紧张地吐了。”

艾青青惊讶地回过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许文强。

还不待她惊完，许文强又道：

“她吐了但又吞了回去。”

艾青青的脸色已经不知该怎么形容的精彩了。

台上的二重奏已经进入到中间部分，小提琴高唱主旋律，王曦正握着弓改用手指拨弄着琴弦，一个个脆而沉的音从大提琴的弹拨中蹦跳着，配合着小提琴俏皮的音乐，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跟着一起舞动起来。

随着小提琴的高歌结束，乐曲结尾部分开始了以大提琴为始的对话。

就如同一开场的小提琴引发的一问一答，现在由大提琴开始先发问起来，悠扬的问题带着些深沉。

王曦的手指已经滑动到靠近琴马的高音部分，一个个音，却准的那么不可思议。

钟敏秀的小提琴也配合着彪到了整首曲子的最高音，仿佛一瞬间将整场演出的气氛推到了最□，却又在最□之际结束了整场演出。

余音缭绕中，观众们听得如痴如醉却意犹未尽，只能一个个都带着诙谐轻松的笑容将最热烈的掌声献给了最年轻的演奏者。

夏雪桐从座椅上站了起来，脸上浮现出的是一种骄傲的欣喜，这是她的学生，是她最引以为傲的关门弟子！

台上的王曦与钟敏秀带着演出成功的轻松与喜悦，更多的是满溢的成就感，向观众们深深鞠躬致谢。

王曦的眼睛扫过一个个熟悉的面孔，最后停留在了临出场前，曾经许诺过要看她成功后喜悦笑容的许师兄脸上。

王曦的眼睛闪闪发亮，望着他，笑得眉眼弯弯，灿烂至极。

台下的许文强看着王曦的笑脸出了神。

直到，“哎，你脸怎么这么红！”

艾青青拍摄完毕后回头，就见自家师弟原本的“小白脸”现在变成了“猴子屁股”。

许文强闻言，突然回过了神来，他收回视线，不可置信地用手挡住自己脸上怎么也退不下去的潮红，喃喃自语着：“不可能，不可能，我怎么会~”

艾青青见他挡着脸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也没太在意，她此刻正想着过会儿要怎么给小师妹庆功去呢！

钟敏秀和王曦一回到后台，就不可抑制地兴奋着互相拥抱。

“大神，大神，我们做到了！我们成功了！”

王曦也是极其激动，眼中还闪着隐隐的泪光。

真是太不容易了，这一天，过得真是太不容易了。

整场演出的最后，还有全体的谢幕仪式，演出者都站在舞台上，向各位莅临欣赏演出的观众献上最诚挚的敬意。

谢幕仪式上，最风光的就是王曦了，她一个小小的人就接到了5束鲜花。

艾青青上台献花时对王曦说了，过会儿要按照老规矩到XX饭店开庆功宴，让王曦赶快去后台收拾一下东西到前门会合。

王曦诺了一声，待和钟敏秀亲热地互相道别后，一个人回到了后台整理物品。

“谢谢你。”

她抚摸着被摔坏的琴，陪着她度过了两年多的时间，最后却摔得面目全非。

王曦眼神一冷，喃喃自语着：

“你放心，我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将摔坏的琴套入原来的琴套里，背起装着新大提琴的硬式琴盒，王曦感到有些吃力。

“我来帮你吧！”

王曦肩上的压力陡然一轻，只见许文强此时站在身后，接过了她的琴盒。

王曦朝着他感激一笑，许文强却不自然地转过身去。

“我们走吧，他们还在门口等着呢！”

王曦“哦”了一声，快步跟上许文强。

庆功宴上，夏雪桐及几位师兄师姐都像打了鸡血一般的高兴，相较之，王曦这个本来应该最高兴的人倒成了最清醒最正常的人了。

大家你一杯我一杯，大杯大杯地干着红酒，在场的除了王曦还只有１３岁不到只喝着椰奶以外，许文强也已经１８岁成年了。

他跟着大伙儿一起拼酒，看气势俨然有不到黄河心不死的境界，完全没有喝酒底子的他没三两下就醉得一塌糊涂，躺桌上一动不动如同死了一般。

其他几人也好不到哪儿去，最后，还是王曦自作主张地从众人口袋里挖出了手机，找到了他们各自家里的电话，等着亲友团一个个都把人接走了，自己才背着把大提琴打了个出租车回家。

许宅

许文强的父亲搀扶着自家烂醉如泥的儿子，突然，儿子一个抽动，俨然一副要吐的样子。

许父连忙把他扶到卫生间里，对着马桶，许文强一阵狂吐。

许父帮着给儿子擦干净之后，就搀他上床睡觉。

儿子吐过之后似乎清醒了些，他睁着朦胧的双眼，口齿不清地说道：

“爸，爸~”

“我，我今天，喝多了，呜~”

“我，告诉你，我，好像喜欢喜欢上了一，一个人。”

许父惊见儿子酒后吐真言，八卦的意识立刻涌现出来。

“是谁啊？来来，告诉爸爸。”

许文强摇头晃脑了一阵。

“爸，你，你说，如果你儿子，呜，喜欢上了，一个小学生，那，那怎么，办呢？”

许父一愣，突然发现自己被儿子耍了，这哪是酒后吐真言呢，根本就是酒后胡言乱语来的。

许父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儿，气得将儿子往床上一甩，道：

“丫的，喜欢上小学生，那你就等着吃牢饭吧！老子不管你了。”

说完，门一甩，大步离开了许文强的房间。

许文强此刻睡在床上，嘴里还喃喃自语着：

“喜欢，小学生，小师妹，嘻嘻，嘻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