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我的头,好痛。”
宿醉了一宿的夏雪桐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时,才悠然转醒,她闭着眼睛皱了皱眉,抚着自己痛得快炸开来的脑袋。
“李嫂!李嫂!”
夏雪桐对着门口大叫道。
不一会儿,“登登登登”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敲了敲门,一个大婶模样的女人走了进来。
“夫人,你醒了,要杯水吗?”
夏雪桐点点头,不一会儿,李嫂就送来了一杯水。
夏雪桐喝了一口,润了润干裂的嗓子,声音仍然有丝沙哑。
“我这是怎么了?头好痛!”
“哎呀,夫人啊,你昨晚醉得可厉害啦!刚把你送到家里,你就闹腾上了,扯着小姐的胳膊不放,都把她吓哭了!”
夏雪桐愣了愣,她平时就算喝酒也不会喝过头,像昨天那么放肆这么多年以来倒还是第一遭,谁让她高兴呢,嘻嘻这孩子真是太争气了!
她轻轻揉着额上的太阳穴,禁不住想着,如果,那孩子也能像嘻嘻这样该多好,有过人的音乐天赋,有不弱于成人的坚定意志,还有面对困难时敢于挑战自我的突破意识,如果真是这样,他还会因为那孩子离开自己吗?
夏雪桐有一瞬间的迷惑,接着便是自我厌弃起来,夏雪桐,人家都不要你了,你还为他找什么借口!夏雪桐,你真是个无药可救的傻女人!
李嫂在一旁看着自家夫人一手拿着水杯,一手抵着额头发呆,她微微叹息了一声:
“夫人,我知道你到现在还放不下当年的事,还想着那个人,可是,小姐是无辜的,你不该那么对她,毕竟她是你的亲生~”
“闭嘴!”
夏雪桐突然大声叫道,她喘着气,怒视着李嫂,没有了以往惯有的高雅,像是一只被人踩着了尾巴的猫,危险地竖起了浑身的毛发,瓷牙咧嘴地威胁着想要侵略自己领土的敌人。
“夫人,你也别折磨自己了,昨天你喝醉了抓着小姐,不停地嚷着‘如果不是你,他不会离开我,都是你,都是你’,夫人,你知道你手上用了多大的劲儿吗?小姐的手臂都给你抓青了!”
李嫂是真心地同情夫人,但也打从心里疼惜着那个自己一手带大的小姐。
想到小姐手臂上青色的淤痕,李嫂就忍不住心里憋了那么多年的话,一股脑儿全都从嘴里蹦了出来。
“滚,滚,给我滚!”
夏雪桐浑身颤抖着,水杯里的水晃到了丝被上,湿了一片。
李嫂皱着眉,欲言又止,最后终究叹息着退了出去。
夏雪桐死死地抓着水杯,苍白的手指张牙舞爪,用力之猛就像要将杯子捏碎一般。
她失神地望着对面镜中的自己,岁月还是在那张原本倾城的脸上烙下了痕迹,想到自己每天每天堆积如山的保养品,每天每天涂抹着最高档的化妆品,除了女人爱美的天性外,何尝不是在心底窃窃期盼着,有一天,那个男人会再回到自己身边,到时,要让他在第一眼就认出自己。
夏雪桐突然悲怆地嘶喊着,将杯子朝镜子扔去。
“砰~”
镜面顿时变得裂痕斑斑,四分五裂,犹如已经逝去的感情,无法再拼接回去。
夏雪桐流着空洞的眼泪,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着:为什么,为什么要离开我?为什么不相信我?日升,日升……
演出过后两天,王曦过起了真正的初中生活,说是初中,其实读的是预备班,严格说起来,只能算是小学6年级生。
放学铃声响起后,大批大批的学生从校门口涌出。
邓晓岚和两三个同班女同学一起走着,其中有两个是乐团的大提琴成员。
“邓学姐!”
邓晓岚循声望去,就看见王曦正脸带笑意地靠着校门,此刻朝着自己挥了挥手。
邓晓岚心里咯噔了一下,但随即露出了一丝友好的微笑,与身旁的几个同学打了声招呼,就向王曦走去。
王曦朝几个走远的大提琴成员望了一眼,抬头说道:
“邓学姐不愧是受人爱戴的首席,和团员们相处的都那么融洽。”
邓晓岚面色不变,淡笑道:
“学妹找我有事吗?”
王曦点点头,脸上的笑容越发深了。
“上次在音乐厅后台,多亏了学姐为我说话,才揭发了冯思思的恶行,我非常感谢学姐的帮忙,所以特地来表示谢意。”
“学妹不必客气,我们都是一个团的,又都是学大提琴的,我作为首席,对于冯思思那样恶劣的摔琴行为,是绝对不能原谅的。”
邓晓岚说的义正言辞,脸上还泛着严肃的认真。
“学妹,以后我们在一个团里要和睦相处,凡事多商量,如果遇到了什么困难,你尽可以来找我。”
邓晓岚这么说着,就要同王曦道别。
就在此时,王曦笑盈盈道:
“太好了学姐,我正有事找你商量呢,是关于上次摔琴的事情,学校方面好像还在调查,不过老师找我说了几个补偿方案,我还拿不定主意想要问问学姐的意见。”
邓晓岚听到这里,原本的笑容僵硬了一下,但随即又很好地掩饰了过去。
“学校还在调查?”
王曦点点头,说道:
“是啊,好像说在找什么证人,那么多的人都在后台活动着,肯定会有人看到犯人进出候场室的。”
“哦?那找到没有?”
邓晓岚急切地接口询问。
王曦对着她笑了笑,“学姐,要不我们还是找个地方慢慢聊吧!我有些饿了,今天因为是我找学姐商量事儿的,所以我做东请学姐吃顿饭吧。”
邓晓岚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应承了下来。
王曦领着邓晓岚熟门熟路地给带到了“张记”,路上也花了将近20分钟才走到。
此时的“张记”已经是人潮涌动了,许多人都在吃着晚饭,王曦和胖叔叔打了声招呼,照旧老位子,搬进了厨房里间,让美姨给上了两三道小菜,加一锅子还没掀开的“传统靓汤”。
“学姐,你吃啊,这儿菜的味道很不错的。”
王曦招呼着给邓晓岚夹了几块牛肉。
邓晓岚淡淡笑着感谢,随即又开口了:
“刚才我们说的,学校在找的那什么人证,究竟找到了没有啊?”
王曦笑笑,答道:
“呵呵,当时情况乱的,正好是开场前大家都在做准备工作呢,究竟是谁进出的候场室弄坏了琴,哪儿这么容易被人看到啊,就是看到了,怕也认不出来了!”
邓晓岚似乎很是轻松地松了一口气,但立即又神色一转叹息道:
“真是太可惜了。”
王曦仿若不在意地吃着菜,边嚼着牛肉边说: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没有人证,我也能找着犯人。”
邓晓岚愣了一下,“这话怎么说?”
王曦放下筷子,伸出了五根手指,“靠这个。”
邓晓岚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王曦挑了挑眉解释道:
“要把我的琴从桌上摔到地下,那个犯人是不是得这样用双手握住琴的这个位置,然后往桌外边拉,把琴摔在地上啊?”
王曦边说边用双手演示了一下。
“所以,这个犯人双手的10个指印可是明明白白地印在了我的琴上。摔出个大洞的部分是琴的背部,可是她留有指印的部分可没有摔坏啊!”
邓晓岚即刻领悟道:
“你是说指纹?”
说着,脸色难看地强笑着,又道:
“指纹这种事是要警察给办的吧,学校发生的这种事,好像还够不上格儿。”
王曦赞同地点着头,看着邓晓岚在自己的点头下脸色稍稍转好了些,又说道:
“你知道我家二师兄吧?他爸爸好像是司法部里的什么领导,通个关系让给鉴定一下,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琴我在早上临出门前刚擦得干干净净,所以被摔坏的那琴上应该只会有我的指纹,多出来的那个,不就是犯人的吗?再和咱团里的人比对一下,就知道究竟是谁的了。”
王曦十分有条理地陈述着。
邓晓岚心脏紧张地狂跳,她额头渗出些汗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说道:
“哪儿用这么麻烦呢,不就是冯思思做的吗?我们团里就她和你有过节,不是她还能有谁!”
王曦没有接口,只是定定地看了她一眼,然后露出一脸灿烂的笑意:
“对了,我都给忘了。为了答谢你帮助我的情谊,我昨天特地把材料带到了这里,麻烦这儿给做成了菜,你看看合不合胃口。”
说着,王曦走到了一边,将一个盖着半圆形餐盖儿的盘儿端到了桌子上。
“请用。”
王曦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邓晓岚揭盖品尝。
邓晓岚现在的心情七上八下,她硬挤出一个笑,在王曦的盛情邀请下,伸手去掀盖儿。
“啊~”
随着一声惊呼,餐盖儿“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上。
邓晓岚此刻惊恐地一手捂着嘴,一手指着盘里,脸色泛青,简直比死了还要难看。
只见一个椭圆形的盘子里,有几块木片儿堆积在那里,木质裂开的口子好像正对着某人狰狞地叫嚣着自己被人给摔坏的愤怒。
王曦悠然自得地喝了口椰奶,不紧不慢地看了眼盘子里的东西,将视线放到了对面不停喘着气的人身上。
“怎么了?菜不合胃口吗?我以为你会很喜欢的,毕竟,没有你,就不会有今天这道菜。”
邓晓岚脸色猛然间刷白,她瞪大了双眼看着脸上仍然挂着笑意的王曦,像是微笑的天使一般,身后却隐藏着恶魔的黑色翅膀。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这是什么意思,是在怀疑我吗?我都说了,是冯思思,是冯思思摔坏你的琴。”
邓晓岚强自镇定着,胸口上下起伏地仍在狡辩。
“冯思思她再讨厌我也只会做一些像是把我引错地方那种无聊的事情,她是虚荣,爱逞强,好面子,可是她的所作所为也让我明白,她就是个披着狼皮的羊,再怎么折腾也只是小打小闹。”
“正所谓咬人的狗不叫,冯思思根本不是那种明里压着、记恨着还装出一副大度友好,暗地里却做着一些见不得光、阴损事情的人,反而像你,这样披着羊皮的狼,才做的出来。”
王曦的口气十分不屑,她边说边注视着邓晓岚的脸色,只见她青一阵白一阵的变换得十分精彩。
“我没有和你发生过什么争执,没有理由要去做那种事来害你。”
邓晓岚说的很机械,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来,说得毫无感情。
“是啊,起先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得罪过你了,毕竟发生了冯思思爬树事件后,每个团里的人见了我都跟老鼠见到猫一样,我压根儿就没和你说上过几句话。不过后来听人说起小饭馆儿里的事情时,我突然想通了。”
王曦挑了挑眉毛,继续陈述道:
“你当时是和冯思思在一起的,就肯定也会听到秀秀说的那番话,你是乐团的大提琴首席,耳朵里却听见别人说你的琴技不如我,应当由我取而代之的时候,你心里怎么会舒服。如果这只是在你心里埋下了一根刺的话,那后来发生的事情就让这根刺就越埋越深,越刺得你心脏隐隐作痛。傅老师在乐团集体演奏的时候点出了你的不足,唯独跳过了我,这让你更不舒服;在203室门外偷听到傅老师说希望以后我能作为首席的身份和他再合作的时候,你对我的恨意已经超出了负荷,所以,摔琴事件就在你一时恨意丛生之下发生了。”
“你胡说!我什么时候偷听你和傅老师说话的,我那时在化妆室~”
“是你的香水味~”
王曦面对邓晓岚的狡辩解释道。
“你的香水涂得太浓了,即使你人走了,你长时间待过的地方还是会留下一股香味。我从傅老师房间出来,就闻到了。”
邓晓岚当即陷入了沉默,她垂下头许久,才慢慢抬起头,此刻她的脸上再没有假装的笑容与谦和,取而代的是一股让人顿生寒意的怨气。
“凭什么?你凭什么和我争!你才学了几年的大提琴,就想跑来跟我争首席!王曦,你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邓晓岚破罐子破摔地叫嚷着:
“没错,反正指纹摆在那里我认栽就是了。你不就是有点小才能,还拜了个好老师,有一大帮师兄师姐护着你吗?除此以外,你还有什么能和我争这个首席的位子!我跟着乐团到处演出的时候,你连琴都还没碰过呢!你算什么东西!”
王曦等邓晓岚说完,才慢慢开口道:
“你这个首席?哈哈,从你摔坏了我的琴开始,你就没有资格再当这个首席了。”
“首席是什么?是乐团里每个声部最出类拔萃的人,为了能演奏出最好的音乐献给观众而努力将团员凝聚到一起的人。而你这个大提琴首席做了什么?在临开场前,将自己声部里的团员的乐器摔坏,造成团内人心惶惶,团员之见貌合神离,直接影响到了整个乐团演出的质量。为了自己一泄私愤,枉顾乐团与观众的利益,你,作为乐团首席!只有两个字!”
“失格!”
邓晓岚犹如被审判一般,定在了位子上,脸上是一片惨白,想回敬几句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我现在可以给你两条路供你选择。”
王曦也不废话,直接说出了邓晓岚的“审判结果”。
“第一条,你当着所有团员的面承认你做过的事,赔偿我的损失,然后退出乐团。”
邓晓岚脸色一僵。
“第二条,你现在当面向我赔礼道歉,赔偿我的损失,然后退出乐团。”
王曦顿了顿,继续道:
“如果不是你让我明白了一个很重要的道理,我不会给你第二条路选,就当是特别优待吧!希望你会选第一条,那会让我稍微看得起你一点。”
10分钟后,邓晓岚离开了“张记”。
美姨顶着一脸奇怪走进厨房里间,问道:
“你同学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好像见了鬼似的。”
王曦早就撤下了桌子上的那盘“好菜”,现在正在盛“传统靓汤”。
王曦无辜道:
“我怎么会知道,我一掀开锅子,她看清了汤里的料,拔腿就跑了,大概是不能接受吧!”
美姨叹息着看了汤一眼,摇了摇头道:
“应该是没见过人喝这汤,看着反胃吧,唉~可怜的孩子,可能找地方去吐了。”
王曦喝了口汤,笑着附和道:
“是啊,大概是呕得想吐吧!”
美姨也没多想就退了出去,王曦一个人嚼着肠子,想着:这邓晓岚也挺好骗的,我随口说二师兄他爸爸是司法部的她居然就信了,扯个谎而已,这指纹哪儿是说验就能验的,这年头没有立案侦查的单子谁给你去化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