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殷墨翰的话音一落，又在会场里引起了一阵骚动，接着大家便唧唧喳喳地小声议论了起来。还未等得阎康侯开口讲话，一位面容清癯、身着长衫的中年男子挺身站了起来，朗声说道：“于家务的老阎家是我们新海县的名门望族，阎康侯先生也是我们大家所敬仰的社会贤达，我们都是非常钦佩的，为什么阎先生不来做我们中国人的县长，非得要来做日本鬼子的走狗呢？我们实在是搞不明白！”

说这话的人名叫贾相臣，他是金沙镇完全小学的校长，是一位在当地教育界举足轻重的社会名流。此外，他还是当地武林最为著名的武术流派之一崆峒剑派的掌门人，在当地的武林界也倍受同道的尊崇。另外，他还有一个不为外人所知的隐秘身份，是一位资深的国民党员。他这话一出口，立刻在会场上引起一片大哗。

“对，对！我们拥护阎康侯先生来做我们中国人的县长，不去给日本鬼子当走狗！”会场上的人群中纷纷地乱嚷起来。在这些乱嚷的人中大都是教育界和武林界的知名人士，其中嚷闹的最为响亮的是几位武林界的著名武师，有镇远镖局的总镖头孟广明，有八极拳的掌门人董卓然，有梅花拳的掌门人袁天雄等人。这些人本来就对阎康侯等人率领着伪军开进金沙镇来有不满情绪，这个时候便趁着这个由头乱嚷起来，整个会场顿时乱成了马蜂窝。

阎康侯是个专横跋扈的主儿，那里听得过这样挖苦他的话，心中的一团怒火立刻便腾腾地燃烧了起来；可是人家贾相臣等人已经预先把高帽子给老阎家和他本人给戴了过来，又拥护他来当中国人的县长，要发作又一时找不到适当的理由，一口怒气在胸中盘旋着发泄不出来，自己给自己憋了个脸儿黄，倒像是被赶上架的鸭子下不来架了。

只听贾相臣又高声说道：“我们大家都是中国人，国难当头，匹夫有责，我们都应该像民族英雄岳飞岳鹏举和文天祥一样共同团结起来抵御外侮，杀身成仁，报效国家。我们不挺身出来抗日就已经对不起老祖宗了，再要去给日本人当走狗，到了百年之后我们拿什么脸去见老祖宗啊？我们要是像秦桧和吴三桂一样去当汉奸，不是给我们的老祖宗丢人吗？我还是拥护阎康侯先生来做我们中国人的县长，不去给日本鬼子来当那个狗屁县长！”

上次去于家务参加阎康侯就任伪县长庆典的大地主杨芳楷是金沙镇的首富，也是个工商资本家，在天津和济南等大城市都有大商铺大买卖，是个开明士绅。他本来就对阎康侯卖身投靠日本鬼子不太感冒，上次去于家务去参加阎康侯的伪县长就职庆典，不过是关着两家的世交关系不想和阎康侯公然闹翻而已，现在见阎康侯不声不响地摸到了金沙镇来，想压下他这个地头蛇来做金沙镇的老大，自然是心存敌意。

他一见到有这么多人唱乱起哄，心中甚感快意，便不露声色地站出来跟着响应道：“我看贾校长说得在理。现在咱们新海县已经成了个三不管的地方，阎世兄又是众望所归，干什么县长不是干，我看阎世兄就出头来干个咱们中国人自己的县长算了，何必要顶着个汉奸的帽子给自己的脸上来抹黑呢？你们大家伙儿说是不是！”

阎康侯见大家一个劲儿地向上抬他，给弄得苦笑不得，他明知道这些明着给他抬轿子的人并非是什么好心，可是这卖身求荣当汉奸的勾当要直截了当地讲出来总是好说不好听，于是他的心路一转便有了计较，干笑了两声说道：“我说诸位，我阎某人谢谢诸位的抬爱！大家的爱国热情我是无上钦佩的，我阎某人也不是甘心情愿地来当这个汉奸县长的！”

“可是，说句良心话！”他又提高嗓门大声说道，“若是有能耐来当爷爷的话，谁想来做这个三孙子啊！我现在不也是张天师让鬼给魔着没有办法吗！大家要知道，在我们中国的历史上，用女人用金钱来求得社会安定的可不是我阎某人的创造，这可是自打我们的老祖宗老老祖宗的时候就有的！”

“说别人大家可能不知道，咱们中国汉朝有个美女王昭君大家总会知道吧！不就是咱们汉族的军队打不过人家北方的匈奴军队，当时执政的汉元帝没有办法，才把美女王昭君送给呼韩邪单于做老婆，平息了边境的战争烽火，让老百姓过上了安宁的日子吗？当时的汉元帝也不想把这样的绝色美女送人，可他有没有这个本事，所以就只好忍痛割爱了！”

“再说北宋时期的‘澶渊之盟’吧，北宋时期的宋真宗赵恒御驾亲征打不过人家辽国萧太后的军队，不也是答应每年给人家辽国输送三十万的岁币才平息了战争纠纷，从而换得边境的和平吗？咱们大家都熟悉的聪明绝顶的宰相寇准寇老西，他不也参与了签订这个‘澶渊之盟’吗？，当时但凡要是有一点办法，谁愿意把白花花的银子白白的送人哪！”

“再往近处来说，慈禧老佛爷在世的时候，八国联军进北京，咱们中国的军队让人家外国的军队给打得稀里哗啦，不也是签订了‘辛丑条约’之后，答应赔给人家外国鬼子四亿五千万两白银才得以了账的吗？我们现在都骂慈禧老佛爷混蛋，可是当时不混蛋又让慈禧老佛爷有什么办法呢？要是咱们中国的军队打得过人家外**队，我想慈禧老佛爷才不会那样大方呢！难道他不知道白花花的银子顶用？”

他这么歪理邪说地一忽悠，下面便传来了阵阵叫好声，这是殷墨翰事先安排的托儿，是通过封官许愿动员来跟着捧场的。有福元银号的掌柜崔福元，有潘家大柜的掌柜潘道仁，有海园米面铺的掌柜苟海园等几个狐朋狗友凑上来跟着放屁添风。等到他们声嘶力竭地叫好声一过，立即在会场上又引起一片嘘声。

阎康侯一见有人来跟着他捧臭脚，面容一宽，又振振有词地说道：“我今天和大家来讲得道理就是这些道理。似这样皇帝老子都办不好的事情，咱们这些草民又有什么好办法？过去咱们老祖宗做过的事情我们为什么不可以学着来做一做。要是能够做英雄的话，谁不想来当英雄，来当大大的英雄？可是不行啊，诸位！大日本皇军早已经把东北三省给攻占了，现在又把北平和天津给攻占了，眼下又在上海开了战火，用不了多久就会把咱们整个中国都给占领了，咱们都是守家在地的人，是无处可跑的人，不在日本人的翅膀子下面老老实实地给孵着，还能够有安生的日子过吗？”

“大家不要把当汉奸说得那么难听，当汉奸自有当汉奸的好处。我老阎家不就是投靠了大清皇帝当了顺民才能够兴盛了这三百多年吗？以此而论，当汉奸又有什么不好呢？非得像过去清初的“扬州十日”、“嘉定三屠”一样，让大日本皇军杀得我们片甲不留，大家才甘心吗？再说了，我们也不是真的要死心塌地的去当什么汉奸，不过是按照过去在国民政府管辖之下的规矩，按期缴纳皇粮国税罢了。我们大家都是草民，这皇粮国税交给谁不是交啊？照我来说，只要能够换到安定的日子过，我们学学汉元帝、学学宋真宗、学学慈禧老佛爷，和日本人来个拱手言和也没有什么不好！”

“若是讲到抗日嘛，能够抗得赢的话谁不想来抗？可我们国民政府的军队给大日本皇军打得节节败退，他们连自己的命都顾不上，还能够顾得上我们这些草民么？国民政府不能够出来保护我们，我们要生存就得要自己找活路，大家说是不是？所以我思来想去，就只有与日本人讲和，而这讲和总得有个人出来承个头啊？佛家修行的最高境界就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我是个信佛的人，所以我才想着承头来当这个冤大头，我这也是一片救苦救难的菩萨心，万望诸位体谅我这份儿苦心才是！”

贾相臣等人见他恬不知耻地越讲越走板儿，竟然把卖身求荣当汉奸说得如同成佛做祖一般，觉得又可气又好笑，便都哄堂大笑起来。贾相臣大声讥刺道：“阎先生要学着自己的老祖宗去当汉奸，这是阎先生自己的事情，与我们大家有什么相干？阎先生愿意去给日本鬼子去当走狗县长就去当好了！古人说得好‘人各有志，不可强勉’，我们大家也勉强不得。可是，今天阎先生要来拉着我们大家都跟着一起去当汉奸，是不是有点灶王爷下锅台――太离板儿了！”他这话一出口，立即又在会场上引起一片哄堂大笑。追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