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6）骤起风波

自古以来，不论是帝王将相，还是江湖豪杰，没有几个不想独执牛耳称雄称霸做老大的。宁当鸡头，不做凤尾，当是做人的天性。邹同义、吕景文、吕信文和孔冠奎这些绿林魁首出身的人又何尝没有这样的野心。邹若愚这并非刻意的一句话拨动了大家的心弦，*地各人的心中都起了一阵波澜。

邹同义笑道：“你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心计的，这句话才算是撞到了点子上！”他亮起一双大环眼，环顾着吕景文、吕信文、孔冠奎等人，振振有辞地说道：“这就对了，现在正是乱世纷争，英雄割据的大好时机，咱们弟兄该效仿刘关张桃园三结义，图谋个鼎足三分，称霸一方，不然的话，就太埋没了咱们弟兄的这身本事了！”

吕景文道：“咱们要想割据一方，首先就得要解决在新海县谁来当家作主的问题，不解决好这个问题，咱们的人枪就是再多，也只能是给别人做嫁衣裳。而要解决当家作主的问题，首先就得要统一武装力量的指挥，必须要由咱们弟兄来说了算。要树立起咱们在新海县的绝对权威。”

邹若愚鼓动道：“韩老六手下不就那么几百人吗，把他的那点人马给搞过来不就结了。这样以来，咱们一可以在新海县一统天下，称雄称霸；二来又可以对袁县长提出的合作条件有所交代。到了哪个时候，所有的人马都已经是咱们自己的了，也就不存在什么和八路划清界限的问题了！岂不是一举两得？”

吕信文揶揄道：“你不要把事情给说得这么轻巧，就像是吹糖人似的，哪儿会有这么容易的事情，说把人家的人马给霸过来就霸过来了。讲到行军打仗，那韩老六可不是个好拿捏的主儿。别看他们人马少，真要是刀对刀枪对枪地折腾起来，咱们就未必会讨了多大的便宜。”

又意味深长地说道：“咱们大家都不要忘了，是景大哥他们代表抗日救国总会把咱们从草洼里给请出来招安的，又帮咱们运筹谋划开创出今天这样兴盛的大好局面。咱们若是明目张胆地把他手下的队伍给硬生生地吃掉，这个事情可是好说不好听的。让江湖上的朋友议论起来，也上不得台面的。这江湖道义咱们还是应该讲一点的。”

吕景文沉吟道：“古来成就大事者不拘小节。要是想成就一番大事业，这么前怕狼后怕虎的，那就不好图谋发展了。当然了，要是想把这件事情做好，还是应该做到师出有名才好。这可就得要好好地动动脑筋了！”他虽然肯定吕信文的顾虑有道理，还是赞成一统天下的设想的，不过是想巧立个名目而已。

邹同义笑道：“不就是要找块*布吗，这个事情好办。找几个心腹弟兄去赌场、窑子、商号里去折腾折腾，大大地折腾出点动静来，让那个乳臭未干的小许县长抓咱们几个人去，咱们不就有了吞并他们的口实了吗？到时候就是景大哥来兴师问罪，咱也就有了名正言顺的托辞了。等到生米做成了熟饭，就是皇上二大爷来也改变不了大局的！”说着，就把自己的锦囊妙计讲了一遍。

吕景文听了大声叫好。孔冠奎哈哈大笑道：“这样最好，这件事情就让我和若愚来办好了。你们三位当家的谁都不需要出头，收场的时候你们再来出头应应景就得了。”吕信文虽然觉得大有不妥，见到事已至此，也只好默认了。

黑龙港绿林中历来门规森严，严禁掳掠奸*女，又有“三不抢”之说，但是对赌博、逛窑子这等俗事向来就不禁止的。在他们这些人看来，去做这样的事情属于公平交易，既不有违于人伦道德，也无害于绿林的利益，反而会给寂寞难耐中的绿林好汉们增添一点人生的乐趣，有利于精神调剂，是不可以取缔的。而对**和**所领导的八路军来说，对这种腐朽堕落的社会行为则是要坚决反对的。因此，这是对立双方之间一个非常尖锐的矛盾。

大家同住在一个镇子里，又同在一个屋檐下，为人处世的立场观点不同，做事的风格又迥然而异，自然会擦出一些不和谐甚至灼人的火星来，如果控制不好的话，会酿出大祸来也说不定。孔冠奎先前所讲，就是指的在这些琐事上所不断擦出的不和谐的甚至是灼人的火星。

其实，孔冠奎所说的情况也不完全符合事实。自打向靖远、许耀亭等人代表**八路军在金沙镇和新海县主政以来，虽然说对赌博、嫖娼等不良行为持坚决反对的态度。但是，在严酷的战争环境中，在约定俗成的社会环境下，并没有办法从严取缔。在金沙镇，赌局照赌，妓院照嫖。

对此，新生不久的抗日救**多是睁一眼闭一眼地得过且过，从没有引起过大的矛盾和争端。只是邹同义所部的一些绿林好汉下了赌场，进了妓院，多有不轨行为，有的打架生事，有的争风吃醋，没有了钱去堵去嫖，就到街面上的商户强索强要，才惹出了不少的乱子来。邹同义把激化矛盾的爆发点设定在这个事情上，可谓是老谋深算恰倒好处。

一连三四天，黑龙港绿林武装在赌场、妓院、商号滋事不断，负责社会治安的县大队战士曾多次将肇事者扭送县政府，都如往常一样经过批评教育就给释放了。可是，他们未曾想到，这种无端滋事的趋势却愈张愈烈。

一天，天刚刚入夜。轮值负责治安的邢玉林又接到报告说有人在碧海酒楼寻衅滋事，不仅打了酒楼的伙计，还强行向酒楼索要赔偿，执法队值班巡逻的战士制止不住，情况紧急，要邢玉林赶快去现场进行处理。

邢玉林紧急赶到酒楼门口一看，只见在阔大的餐厅之内，桌椅板凳都已经被掀翻在地，盘子碟子的碎片摔得到处都是，有几个伙计摸样的人正手持着菜刀棍棒等应手的家伙与一群手握刀枪的人怒目相对，械斗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他再仔细向里一看，见有六七个人手握着短枪列成一个半圆，在与伙计们怒目相对，邹若愚则气势汹汹地站在当场，大骂不停声地数落着：“你们这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老爷们是抗日的功臣，到你们的鸟饭店来喝酒是给你们的脸上贴金，你们怎么敢侮慢老爷们呢？怎么着，你们这些狗娘养的，还敢跟老爷们支毛，这饭店不想开了不是！”

只听一个壮实的小伙计不服气地回骂道：“你***算是哪门子的抗日的功臣呀，别他妈地给八路丢人了，爷们好心好意地伺候着你，你还要鸡蛋里头挑骨头，出口就骂人，出手就打人，就知道来祸害老百姓，你也不撒泡猫尿来照照自己，天底下有你这样的抗日功臣吗！”

邢玉林见情势不妙，一个箭步就冲进了餐厅里，大声叱喝道：“邹排长，你这是干什么，咱们是抗日救**，是人民的子弟兵，怎么你动不动就跟老百姓耍这种恶劣的态度呢，你们手里的枪是打鬼子的，不是打老百姓的，赶快命令你的手下，把手里的枪都给我收起来！”

一见有人来主持维持治安，几个酒楼的伙计胆气立刻壮了起来，吵吵嚷嚷地叫道：“你看看你们带的这些兵，这不都像是土匪一样吗，人们这好吃好喝好待承的，有什么对不起他们的呀，不是嫌菜咸了淡了，就是嫌菜上慢了，简直就是鸡蛋里头挑骨头，这不是成心来捣乱吗！”

邹若愚也不示弱，大吼道：“我看你们都是些奸商，爷们来到你们酒楼，喝酒给酒钱，吃饭给饭钱，有什么不光明的事情，一个个的还跟爷们掉死鱼，点个酒菜都要跟你们费半天口舌，是成心想消遣爷们不是？你们不要看到有人来给撑腰，就壮了你们的狗胆，爷们自有爷们的营盘，他管不着爷们这一段。”

邢玉林实在看不下眼，又对邹若愚大声叱喝道：“你这是干什么，你还有完没完了，都给我出去！”说着，向后一招手，命令道：“把枪都给我下了，一个个都给我带走！”

随着邢玉林的一声令下，从大门口冲进来十几个全副武装的战士，直接就向邹若愚等人扑了过去。邹若愚等人等得就是这一手，略做反抗以后就都乖乖地把枪缴了，在战士们的押送下伏伏帖帖地出了酒楼大门。

邢玉林安抚了酒楼伙计一下，答应过后再做善后处理，便和战士们押送着邹若愚等人回了县政府。等回到县政府之后，他把邹若愚留在自己的值班室里，将其他几人都关进了禁闭室。

他顾及到邹若愚的特殊身份，想和邹若愚认真地谈一下，教育其认识自己的错误，好说好散也就罢了。至于酒楼的善后事宜，他想等天亮以后再向大队长韩德平汇报，另做定夺。因为许耀亭先一天去盐山抗日救国总会开会，要两天后才能够回来，韩德平因为要过中秋节，最近一直住在家里，不便去找。过来的类似事件也都是这样处理的，他也没有多想。

可是，还没有等他开口，邹若愚就大吵大闹了起来，气势汹汹地高叫道：“你***算哪根葱啊，连老子都敢抓，是谁借给你的狗胆呀！姓邢的，我可跟你说清楚了，我是在司令部负责警卫的，你若不赶紧老老实实地把我和弟兄们给放回去，出了娄子你可顶不起！”

邢玉林见他不可理喻，胸中刚刚压下的火气腾地一下又冒了起来，大声叱喝道：“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可调教呢？你聚众滋事扰乱治安，我不把你关禁闭就是十二分的客气了，你砸了人家酒楼你还有理呀！”

他和邹若愚正在值班室里吵着，就听得外面响起一阵杂乱地闹嚷声，紧接着孔冠奎就像一阵风似地冲了进来，手握双枪，骂骂咧咧地叫道：“这是哪个狗娘养的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连我们司令部的警卫排长都敢抓，我今天非把他的卵蛋给挤出来不可！”在其身后还跟了一大群荷抢实弹的随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