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1）各抒己见

景元甫突然间一说有大事相告，把大家说得都是心头一震，一起把关注的目光齐刷刷地向他的脸上投射过来。

景元甫神色凝重向各人的脸上扫视了一遍，然后缓缓说道：“你们大家有所不知，最近一段时间我们虽然在对敌作战中取得了不小胜利，打击了鬼子汉奸的嚣张气焰，巩固壮大了我们的抗日根据地，但是仍然没有改变敌强我弱的被动局面，随时面临着被敌人扫荡围剿的危险。”

他见大家都在用心听着，又道：“据可靠情报，日军为了巩固他们在华北的后方基地，近期要对我们冀鲁边区进行一次大规模的清剿扫荡，主要进攻方向就是我们新海、盐山、南皮、东光、吴桥、德州、乐陵、庆云、无棣、宁津一带的抗日根据地，而咱们这一带则是敌人的重点打击目标。为此，咱们抗日救国总会正在盐山召开军事会议，研究制定反扫荡的战略部署。”

说到这里，他用一种惋惜的语气继续说道：“本来，许县长就是去参加这次军事会议的，让你们这里一闹，我们的会议就开不成了，只好先忙着过来给你们擦屁股。现在好了，你们已经冰释前嫌了，就一起动动脑筋商商量量近期反扫荡的工作怎么开展吧。”

继而，他又尖锐地提醒道：“我现在要告诉你们大家是，这一次反扫荡的作战方式与以往大不相同。敌人不再像原来那样一小股一小股地来偷袭，而是一次性出动大批的人马来进行地毯式的围剿。而对我们来说，配合作战的主动性和机动性就不会像原来那样易于把握了。从这个现实情况来看，你们要作好依靠自己的兵力独立作战并打破敌人围剿的思想准备。”

邹同义质疑道：“依大哥所讲，鬼子汉奸要出动大批人马前来围剿，可算算咱们周围的鬼子汉奸不就是于家务阎康侯、小站李修山、沧县刘殿臣这几路人马吗？他们几路人马加在一起也不过有个万把人，就是再来点鬼子兵也多不到哪里去，咱还对付不了？”

他是个绿林草莽出身，靠打家劫舍起家，从来就没有打过什么大仗，又缺乏对整个战局的宏观了解，所以对景元甫所讲的严峻形势并不太认同。

景元甫笑道：“你这就不太了解情况了，不错，在咱眼前面摆着的日伪军也就是这些，总共也就是你估计的这个数。要仅仅就是这点人马的话，敌人是不敢放手前来进攻的。你再来算算，你们这里就有三千多人马，再加上盐山抗日救国总会的主力部队和咱们二虎兄弟的海防大队，咱们也有七八千人马。两下的兵力比较起来，敌人并没有什么优势可言。要是这种情况，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眼下的情况是这样！”景元甫加重语气点破道，“据情报讲，敌人要出动的人马远远不止这些，恐怕要再翻上三五倍也说不定。而且这次敌人出动的扫荡主力部队多是日军。其火力配置也会更强些，那就不仅仅有轻重机枪和小钢炮，肯定还会有大口径的火炮，甚至还会有你们从没有见识过的坦克车。这样一来，咱们的防守形势就严峻的多了。”

吕信文惊诧道：“那坦克车是什么东西？有什么可怕的？”

韩德平在一旁笑道：“说到坦克嘛？我就给你打个比方说吧，就与咱们在小邹庄缴获的鬼子卡车差不多，可以开着隆隆地向前跑，不用说它还能够从里面向外打枪打炮，就是让它的履带给碾上，也能够把人给碾成肉饼子。不过，与卡车不同的是，坦克的四周围和盖子上都是由一指多厚的铁板给护着，不要说机枪的子弹打不透，就是小钢炮也奈何不了它！我们的军队在东北和小日本开战的时候可没少吃鬼子坦克的亏！”

他兴致勃勃地解释了一大通，觉得对这些从没有见识过坦克是何物的土老帽们来讲，实在是难以说得恰如其分，便又补充说道：“你总听说过《封神演义》里的哪吒使用的乾坤圈和混天绫了吗？就是那样威力无穷的法宝！”

许耀亭吃惊道：“要是照你这样来说，就没有什么破解的办法了？真要是这样的话，那咱的仗也就没有办法打了！鬼子多来上这么几个怪物，咱们不就得大败亏输啊！”

吕景文质疑道：“俗话说‘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那《封神演义》里神仙用的法宝虽然厉害，可也总有克制的法宝来破解，难道说这种坦克怪物就一点整治的办法也没有吗？”他觉得有‘矛’就该有‘盾’，不相信坦克这种怪物会找不到克制的办法。

韩德平解释道：“整治坦克的办法不是没有，而是我们现在的手底下没有这种克制的先进武器。比如说反坦克炮，这种炮的炮弹钻透力特别强，不管是什么样的坦克，只要让反坦克炮的炮弹给击中，那它就只有等死的份了！可是，咱们又没有这种先进武器！要是用土办法的话，那就只有近身用炸药包和集书束手榴弹去炸了；可是，要采取这种土办法去炸的话，那难度可就大多了。”

邹同义喜道：“说来这坦克就是再厉害，也还是有办法整治的喽？”

景元甫笑道：“怎么没有办法，除了用炸药包和集束手榴弹爆炸以外，还可以挖深沟阻挡，还可以用火烧，用这些土办法也是可以整治的。不过，就是有这些办法可用，也得使用得当。不然的话，就会吃大亏的！”

他这样一来解说，让大家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大家默然良久。最终还是景元甫打破了沉寂，他笑道：“我给你们说了这半天，你们现在感觉到形势严峻了吧？不觉得无所谓了吧？”

康洪恩哧哧笑道：“何止是感觉到形势严峻，让您这么讲恶梦似地一讲，都要把我给吓着了！您若是再这样讲下去，我就该吓得尿裤子了！”到了这种节骨眼上他还不忘说俏皮话，逗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邹同义豪气干云地叫道：“形势再严峻又有什么可怕的？先前人们总说小鬼子打仗厉害，咱们弟兄在黑龙港不也是三番两次地把他们给打得全军覆没吗！打仗嘛，总不会像上街赶集那么悠闲，总得要有流血牺牲，兵来将挡，水来土屯，咱们给他来个‘二麻子打仗——盯住了’也就是了。”

景元甫赞道：“对！就是要树立起这种敢打必胜的信心！老俗话说‘宁让人打死，不能让人吓死’，就是这个道理！可是，光有信心还不够，咱们还得推敲推敲这个仗怎么个打法，怎么打才能够用最小的牺牲去换取最大的胜利，怎么打才能够顺利粉碎敌人的这次大规模扫荡！俗话说得好，‘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咱们大家再一起好好地呛咕呛咕怎么样？”

吕信文道：“这话说到底，就是这坦克咱们都没有见过打过，别的也没有什么，就刀刀对刀枪对枪地干呗。能打伏击咱就打伏击，不能打伏击咱就明打明地干好了。等到兵临城下，将至壕边，咱再依托寨墙工事打防御。总之不让鬼子汉奸攻进咱的金沙镇也就算是赢了。还能有什么好办法？”参加过几次伏击战得手之后，他大有心得，所以便把伏击战法给排到了首位。

吕景文道：“跟鬼子汉奸打了这几仗以后，我有个深刻的体会，就兵器火力来讲，咱是没有办法和小鬼子比的，弟兄们手里虽然有这几千支枪，可弹药并不充足，要是打成两相对阵的消耗仗，就是有土围子守着也坚持不了多久的。要想把仗打好，最最重要的还是要想办法把弹药搞足。俗话说，这‘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只要弹药充足，咱这个仗就好打了。”

邹同义叹道：“这个事情咱可没有太好的办法，咱自己又不会造，也只能通过打仗从小鬼子手里去抢了。再就是多打近战夜战，用大刀片跟鬼子去拼了。要是咱们有兵工厂自己能够制造枪炮子弹就好了。好在咱还有老祖宗给传下来的这些家把什儿，应急的时候还可以用来拼一拼的。”

景元甫道：“咱边区兵工厂能够制造的也就是些地雷和手榴弹什么的，数量也不是很多，这些土打土闹的东西我可以给你们调兑一些，过一两天你们可以派人到盐山去取。炸药包也可以有少量的调剂，多了是没有的。其他的东西就得依靠你们自己去想办法了。”

韩德平闷了半天也没有说话，等到景元甫把话讲完，他接口说道：“我觉得咱们的兵力部署还可以因地制宜地重新安排一下。”

这话刚开了个头，却又戛然而止，他用一种犹疑的目光朝邹同义和吕景文看了看，才又接着说道：“你们各位好好地琢磨琢磨，咱们在黑龙港打得这两仗之所以打得这样漂亮，是不是关键就在于占据了地理上的优势？”

邹同义不明所以地问道：“这还用说，可咱们现在守得不是黑龙港，你又提黑龙港做什么？”

韩德平解释道：“咱们要坚守的金沙镇只有个土围子，既没有高山大谷的雄关险隘，也没有像黑龙港那样的迷乱港汊，四周围一马平川，除了这个人工堆起的土围子之外，几乎无险可守，也无路可退。假如要让敌人用大队人马给四面围定的话，实际上就成了一座死城。如果是孤军作战的话，一旦坚守不利，让敌人突破防线的话，弄不好就得全军覆没！”

吕景文惊道：“你说的很在理，那你说该怎么办？”

韩德平的眉头一展，提高声调说道：“要照我来看，咱们若是把这几千人马全部集中在金沙镇等着挨打的话，还不如兵分两路，把大部人马留在金沙镇坚守，分出一部分人马去黑龙港隐蔽待机。这样一来，两地的人马就可以形成犄角之势相互呼应，既可以有效地保存军事实力，到危急时刻还可以互相救应！”

听到这里，景元甫击掌赞道：“有见识，好主意！这样以来就更方便运动兵力机动作战了！”

韩德平笑道：“依我想来，这还只是其中好处之一，再一个好处就是，万一这仗打得不够顺利，还可以由黑龙港出兵接应，把大队人马运动到港汊迷乱的黑龙港里暂避一时，待机再战。有这茫茫无际的百里芦荡做掩护，敌人要想依靠优势兵力吃掉咱们就不那么容易了！”

等他说到这里，许耀亭、康洪恩、邹同义、吕景文等人都拍手叫起好来。

韩德平见大家都向他投来赞许的目光，又道：“我还有一个考虑不太成熟的建议，说出来大家一起参谋参谋！”

康洪恩奇道：“你还有什么好主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