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4)明岗暗哨
韩德平自幼习武,武艺超群,因为其在本族本枝儿兄弟排行中名列第六,人们又昵称为“韩老六”。过去从军期间,他曾追随冯玉祥将军和吉鸿昌将军同日军打过不少大仗硬仗,作战经验极为丰富,因而对指挥完成这次偷营劫寨的战斗任务信心十足。
在他的身后紧跟着的是“金钱豹”庄青山、“小白猿”易树林、“花泥鳅”汤敬渊三个绿林弟兄。一行四百多个战士在韩德平等四人的带领下一路顺着地道向西摸去,用了一个多钟头的时间就摸到了镇西地道的出口。
这里的地道出口可不是上次韩德平等人夜间撤退时用过的那个土窑洞口,为了保险其见,那个洞口早就已经被伪装封闭好了,这是在清查地道网络时新近找到的两个地道出口。这两个地道出口远出金沙镇有七八里地,在一片小高地阴坡的蒿草丛中,外表就像当地常见的狐狸窝一样,看上去很不起眼。似这样的地道出口他们又在镇子四周找到了十几个。
新海县属于沿海蛮荒之地,虽然经过历代人的开垦,已经由荒草连天的野洼变成了民居繁盛的开化之地,但相对于人烟稠集的内地市镇而言,还是凋敝苍凉了很多,依然是荒草野洼多过庄稼地。由于荒草连天,野洼遍地,狐狸、獾、兔等野生动物遍地都是,所以偶而见到一些狐狸窝或獾洞根本就不足为奇。
地道的出口仅可容得一人出入,为了抢时间,四百多个战士便分成两路摸了出来。韩德平吩咐庄青山、易树林、汤敬渊三人点检过手下的弟兄之后,便趁着夜色穿过没人深的蒿草和青纱帐一样的庄稼地,一路向东摸了下来。
向东走了有二三里地的光景,就摸到了日军前线士兵驻守的营房附近。韩德平用手一招,四百多个战士迅速地隐伏了下来:在他们面前自南至北横卧着一道深深的道沟,在一条多年踩陷的狭窄的南北夹道东面的高地上架满了临时支起的军用帐篷。
在高地上及高地周围的高粱、玉米等秋收作物的秸杆由于应付突然到来的战乱留着没有收割,一片片庄稼的枝干在肃杀的夜风中东倒西歪地竖立着,飒飒作响,沿着道沟边缘布设的日军哨兵一个个似孤魂野鬼地来回游动着,给人一种苍凉诡异的感觉。
韩德平悄声向紧随在身边的庄青山、易树林二人招呼道:“打了一下午的恶仗,鬼子兵们应该也没有多大精神头了,你们哥俩带几个弟兄摸过去先把鬼子的哨兵给收拾了,咱们再并着膀子一起上,给他来个乱中取胜!”
庄青山和易树林二人分别从腰中的鹿皮囊里摸出早已准备好的甩手镖,向韩德平眨着眼睛点了点头,脚尖点地,纵身向前鱼跃,迅疾地隐没在眼前的夜幕之中。在两人身后,另有七八个战士的黑影相继追了上来。
庄青山压低身形,弓行猫步,不大一会就摸到了道沟的前沿,一伏身便匍匐在了离道沟只有七八米的地方。他侧耳搜寻着周围的声响,听了好一会,没有发觉任何可疑迹象,便凝神静气地把目光投向了道沟对面的鬼子哨兵。
这时,道沟对面的鬼子哨兵正手持着三八大盖儿沿着道沟的西沿来回游动着四下里观望,两下相距不过三二十米的样子,根本没有警觉到马上会有什么致命的危险临近。
庄青山在一旁看得真切,待鬼子哨兵回身西望一照面的刹那间,一扬手就把握在右掌中的钢镖给甩了出去,只听得闷哼一声,鬼子哨兵手捂着咽喉晃了两晃便呼地一声仆到在了地上。眼见得一招得手,庄青山心中一喜,借势翻身一滚就滚落到了前面的道沟之内。
庄青山之所以要翻身滚落到道沟之内,主要目的就是要迅速的藏身遁形,以防不测,先求自保,再寻机出击。按照常理来讲,他这一招用得不能说不巧,在这种情况之下,即使他这致命的一击被其他的鬼子哨兵发现,一时间也难以寻觅得见他的任何踪影。
可是,他万万没有料到,就在他滚落道沟沟底长身欲立的时候当儿,只听得耳畔“呀”的一声,一柄冷冰冰的刺刀疾风般迎面向他刺了过来。
眼见得面前冷冰冰的刺刀已经迫身,远近不过在分寸之间,而长身欲立的庄青山尚自立足未稳,刹那间不由得惊出了一身冷汗!不是这“呀”的一声惊呼事先给他报了个信,任是他艺业惊人,也非得给迎面突然刺来的尖刀在身上穿个透明的窟窿不可。
这时的庄青山手无寸铁,为了摸哨方便,二十响驳壳枪还在腰中别着,锋利的大刀还在后背上插着,带把的手榴弹还在屁股后面挂着,想取哪一样武器来抵挡都来不及!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生死存亡之际,庄青山情急生智,待刺过来的刺刀刀尖触及到肌肤的刹那间,猛然把腰向右一拧,让刺刀在左臂和腰身的缝隙间穿了过去,随即左手把住枪身,右手拇食二指箕张,一个锁喉指迅疾地奔向了来者的咽喉。
险险闯过了生死关,庄青山得势不饶人,箕张的右手拇食二指在来者的喉头一紧,只听得“喀嚓”一声裂响,来者的双手松开了紧握着的三八大盖儿,随之整个身躯便软瘫地倒了下去,再也没有能够发出任何的声息。
强敌骤灭,余悸犹存,庄青山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上,未及四顾,他先伸手把背后的钢刀抽了出来。刚才与来者徒手搏斗完全是他的无奈之举,放着寒光闪闪的大刀片不用,空着手和敌人过招,岂不要让自己大大的吃亏?这种蚀本的勾当他是不想再来第二次了!与敌拼杀须以性命相博,来不得半点的侥幸马虎,他提起了百倍的警觉。
庄青山持刀在手,再展目四望,只见在南北两面的道沟上下人影起落,刀枪相击的搏斗声清晰地传入了耳轮之中。这声音虽然并不怎样响亮,可是在这宁静的夜空中听来却显得格外令人心惊!
原来,日军在此前作战中曾多次遭到中**队大刀队的夜袭,已经变得乖巧起来,为了保证夜营部队的安全,他们不仅设了明岗,还设了暗哨;明岗在军营周边巡逻,暗哨则隐伏在道沟内配合接应。
由于事先没有防备到日军有这么一手,庄青山和易树林等上来摸哨的战士只注意到了明面上在道沟边巡逻的日军哨兵,却没有注意到在道沟内还有日军的暗哨潜伏,所以一经交手就由偷袭演变成了明攻。若不是日军哨兵急切间被迫与冲上来的大刀队战士们缠斗来不及鸣枪示警,又习惯于拼刺刀不上子弹,日军军营外围的枪炮声早就响成一片了。
说来也是侥幸,日军虽然在道沟内潜伏有暗哨,却没有提起高度的警惕,大刀队的战士们多用的是冷兵器时代的暗器飞镖,使用起来比先进的无声手枪还要隐秘,即可以杀人于无形,又可以杀人于无声,这才在明哨多被击杀以后才被暗哨发觉,从而演变成一场哑剧般短兵相接的近身搏杀。
易树林的运气虽然比庄青山好一点,也绝非没有遇到一点凶险。庄青山是在滚到道沟里被日军的暗哨发现而发起攻击的,而易树林则是在搏杀了日军的明哨之后,飞身越过道沟时才被隐伏在道沟里的日军暗哨发现的。庄青山在遭受日军暗哨攻击时手无寸铁,而易树林在遭到日军暗哨攻击时手中已经握有一把寒光闪闪的钢刀。就是这么一点小小的幸运让易树林占尽了先机。
习武之人讲究的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易树林在飞身跃过道沟之时就感觉身下有异,还没有等到双脚在对面的道沟边落地,他两眼向下一瞥就把日军暗哨惊慌欲起的位置看了个一清二楚。不待日军暗哨冲出道沟,他就居高临下地把手中的钢刀用力向下一挥,将刀片从暗哨的脖颈之间劲风似地划了过去。随着这翩若惊鸿的刀光一闪,一颗狰狞的头颅就骨碌碌地滚落到了沟底。
由于事发突然,易树林不禁心生讶异,在将鬼子暗哨的头颅斩落以后,他又将手中的钢刀挽了一个刀花,左刺右砍,前推后挡,来了一招“夜战八方”。心下暗道:“他娘的,这小鬼子还真会玩阴招,有道是防贼之心不可无,不管树上有枣没枣,我再撸他一杆子再说!”
等他立定脚跟再展目四望,只见在南面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似大鹏展翅般从道沟里飞跃了出来,明知道是庄青山也已得手,心下十分得意,不禁轻笑了起来。就在这时,左右两边的搏击叱咤声也传入了他的耳际,他无暇细想,便展动身形直向鬼子的营房冲了过去。
韩德平伏在后面不错眼珠地注视着前面的动向,眼见得摸哨的十多个战士已经与鬼子的哨兵接上了手,心知偷袭的行踪已经被鬼子发现,战机稍纵即失,接下来就只有迅疾地发动强攻了,当即把手中的钢刀用力一挥,指挥着大队人马一起奔发,如飞速飘动的流云一般向鬼子的营房扑了上来。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他们的身后,汤敬渊手中的流行箭“哧”地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带着一串蓝色的火焰飞速地窜上了宁静的夜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