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信文、易树林等一行十人在孔家庄家后泊上南岸以后,将小船栓缚在岸边的大柳树上,向西走出不远就踅上了通往金沙镇的官道。
这条官道是由金沙镇通往天津的交通要道,舍此没有第二条路可行,再要绕行就得向西绕出百十多里地去转沧州的了。所以,尽管这一路上不大太平,南来北往的客商还是多选择这条路出行。
在黑龙港里蜗居了近一个月没有上岸,大家都快憋屈坏了,虽然是夜里长途跋涉去踩点,不只是劳累辛苦,还多少有些凶险,可一个个都像是得了一桩美差一般,乐得屁颠屁颠的,走起路来特别欢快。
这些人个个是练家子,脚下的功夫都非常了得,半个多钟头就走出了十多路地,来在了寇家庄的家后;越过寇家庄再向前行就是娘娘河了。
他们此行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沿着娘娘河的河岸再向西走,去沿线的相关村庄去打探情况,如果遇便的话,也想顺手牵羊收集点军需钱粮。有道是“贼不空回”,绿林出身的好汉自有自己的规矩。
易树林领头在前面走,吕信文负责断后。一行人匆匆忙忙地走着,还没有接近到寇家庄的村口,蓦地从前面官道两旁的草丛里跳出了两个黑影儿,大呼小叫地招呼道:“什么人?”
易树林一见突兀,赶紧停住了脚步,扬手向后一压,做了个隐蔽待机的手势,随即扬声应道:“我们是金沙镇的生意人,赶路回家!”
“生意人?我看八成是黑龙港的三儿(土匪)吧!”一个声音狂笑了起来。
“我们不管你们是哪里的生意人,要过我们这个关口,先把买路财给我们留下来!”又一个声音高叫道。
一先一后这两句话一出口,就让易树林给判明了身份。他的心中暗笑道:“这些龟孙子,揩油也不看看谁来了,方圆百十里之内谁不知道爷们的规矩是‘兔子不吃窝边草啊,哪儿有打劫本地老乡亲的!’”
他的心里虽然在这样嗤笑,嘴里却软声温语地应道:“哎呀,不知你们二位是哪秆子上的老大,怎么道上的规矩都不懂呀!咱可是泄底老乡亲呀!”
他的嘴里应承的好听,手里可没有闲着,打牙了嘴的工夫就把驳壳枪从腰间拔了出来。要是依着他往日的性子,他早就开上了火,可顾虑到后面还有九个人没有藏好身,才多罗嗦了怎么两句。
半路上跳出来的两个黑影也有点不知道好歹,只当真是由天津回来的生意人,想借机多揩点油,端着枪得寸进尺地逼了上来。一个嘴里还不干不净地数落着:“他姥姥的,什么人这么油腔滑调的,闯进了老虎嘴了舌头还这么硬,知道老子是干什么吃的吗?”
“你姥姥个纂的!你他娘的跟谁充老子!”易树林突然把口风一变,抬手就是“当、当”两枪,顿时把逼上前来的两个黑影打到在了地上,随即俯身一个侧滚翻钻进了路右旁的草丛里去了。
“弟兄们,有土八路!给我冲!”前面的两个黑影刚刚被击倒在地,从其后面又站起了一大片人影,呜呜呀呀地逼了上来,劈里啪啦地打开了乱枪。
逼上前来的这些黑影不是别人,正是由金沙镇前来封锁黑龙港的伪军。十多天来,他们不仅把持住了这条要路,不让任何人向黑龙港方向运送物资,而且还大肆劫掠来往的客商,捞取了不少不义之财。
初在这个路口设卡封锁时,把关放哨的伪军惧怕黑龙港的抗日救**前来偷袭,时时都像是攥着吊毛过河一样瞎小心,时间一长,劫掠的客商多了,又没有遇到过一点儿凶险,便老鼠枕着猫蛋睡,变得胆子大了起来。
吕信文、易树林等人在路口一现身,就被把关放哨的伪军给发现了,他们误以为又有油水给送上们来,便大摇大摆地迎上了前来。哪里料想得到偏偏遇上了在这一带打家劫舍的祖师爷,一张口就露了馅儿。
易树林一听对方的口风,就知道拦路之人决然不是道儿上的同行,不是鬼子汉奸还能是谁?当即就做好了出击应战的准备,可怜那两个不知死活的家伙还鬼迷心窍地给蒙在鼓里,依然做着发财的美梦呢!
在易树林钻进草丛之前,吕信文等九人早就在两边的草丛里隐蔽了起来,一个个的手中正在握着大张着机头的驳壳枪寻找着射击的目标呢。听得前面人声喧哗过后又响起了密集的枪声,谁也没有再贸然开上一枪!
世上的事情都是这样:“没有规矩不能成方圆!”家有千口,主事一人,绿林中自有绿林的规矩,这些人都是经验老到的杀手,在没有得到吕信文下达的反击命令之前,是不会有人乱开枪的!
他们一个个都懂得,在这种突然遭遇的情况下,首要的就是要隐蔽好自己一方的作战实力,让对手摸不清自己一方的底细;二是要等待对手先把家底给亮出来,从而好做到知己知彼,稳操胜算!
你说这一招儿怎么就那么效验?在后面冲上来的伪军听到对方有人打过两枪之后就再也没有了信息,便大着胆子,一边打着枪一边冲了上来。他们想通过尾追兜剿的方式把打枪的人给擒拿住,弄个水落石出!
星月之下,夜色朦胧,两下里隔着有三五十步,谁看谁也看不甚分明。不过,吕信文、易树林等人都隐伏在了半人多高的枯苇败草丛中,不搜寻到近前是很难发现的;而那些冲上来的伪军就不同了,尽管一个个猫腰弓背,还是在枯草梢头上映出了半个身子,看上去特别入目。
吕信文是个夜行的大行家,目力过人,他借着星月之光探身一看,只见冲上来的伪军不过二三十人,心里顿时有了底气。暗道:“他姥姥的,就这么几个虾米酱,也敢到爷爷的面前捋虎须,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眼见得冲上来的伪军越走越近,吕信文猛然大喝一声:“打!”扬手一梭子子弹就打了出去。他这里一发号令,霎时间,易树林等九个人九支枪也跟着一起开了火,驳壳枪的射击都是连发,百十发子弹一出膛,形如起了一阵狂风,一下子就把冲上来的伪军像割韭菜一样全都给撂倒了!
“风紧,扯呼!”吕信文把手一招,又习惯性地把绿林中的惯常用语给抖搂了出来;十个人各展神威,似平地里刮起了一阵小旋风,沿着东西两个路边向后撤了下去,眨眼之间就飘出去了三二百米。
负责在寇家庄驻防封锁的伪军有一个连,夜里在路口值班设卡的人却只有一个班,还有几个巡哨的下级军官,总共有二十多个人,让吕信文、易树林等人一个突然袭击给打了个落花流水。
驻扎在村子里的伪军一听到外面响起了枪声,就知道与黑龙港的抗日救**接上了火,纷纷抄起枪来就向外闯。可是,由村里到村口有二三百米的距离,等大队人马冲到村口的时候,吕信文、易树林等人早就溜得不见了踪影儿。
伪军连长指挥着大队伪军追击了一阵,不见有任何反击的迹象,也不敢太过靠近黑龙港的腹地,便悻悻地率领着人马返了回来。再一打扫战场,只见先前值班放哨的二十多个伪军死伤了一大半,只有五七个没有带伤。
经过这一番惊扰,伪连长不敢再心存大意,他踌躇再三,向几个幸存的伪军问明了情况,为防备前来偷袭的抗日救**再次闯关,便把人马都埋伏在了设卡的路口,以便随时投入阻击战斗。
其时,吕信文、易树林等一行十人已经撤退出了三二里地,进入到了安全地带,听着后面追击上来的伪军又吵嚷着撤退了回去,这才住下脚来歇息。
易树林凑上前来向吕信文问道:“怎么样,三当家的,从这里我们怕是冲不出去了,要想冲出去的话也只能去绕小道了!”
吕信文看了看凑近上来的弟兄,沉吟道:“出去出不去,情况也基本弄明白了,有了这些龟孙子拦路,给咱送给养的人肯定是过不来的!”
“那咱们该怎么办?”易树林催问道。
“既然咱们已经把基本情况给弄明白了,冲出去也没有多大意思了,问谁也是这个吊样,还能再问出个花儿来!”
“不过!”吕信文沉思道,“咱们也不能就这样屁股茬青地回去呀!最好是抓个舌头回去,好问问清楚,鬼子汉奸到底要搞些什么名堂呀!”
易树林点头道:“对头,对头!还是要把事情的原由搞明白才好!”又道:“不过,得意不可再往,要抓舌头也不能回老地方了!”
吕信文点头道:“那是当然!这些龟孙子要是想围困咱们的话,不会是只在这一个路口设卡子,咱们再寻一个路口看看就知道了!遇便的话,再想办法抓他个舌头问上一问!”
“走!”吕信文主意一拿定,果断地一挥手,引着易树林等一行九人又向东摸了下来。在枯苇败草之中穿行了三五里路,上了一条通往娘娘河的便道,又悄然向南插了下去。
这条路是相当初康洪恩偕同景元甫、向靖远第一次进港来结盟走过的路,虽然是一条便道,地势低洼,冬春季节也行得骡马大车。由此奔上娘娘河河岸就可以四通八达了。
吕信文之所以选中这一条路,主要是想探看探看日伪军对黑龙港封锁围困到了何种程度!
――泄底乡亲出手猛,揩油兄弟落下风!欲知后事如何,请见下回分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