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天成感到压力很大，这使他禁不住再一次回忆起那天在宪兵司令部的情形。
他在把遥控炸弹放进伊东正喜帽子上不久，他打电话叫来了敌人的参谋人员，而就在这个时候，那个参谋就把一份密电给了伊东正喜，为什么就那么巧合，敌人把那么重要的关于大本营武汉会战的纪要放到了桌面，而这个时候屋子里却有几个外人。
还有，参谋部的人一般会把最机密的情报先呈递给参谋长，不应该直接呈递司令官，即便是特殊情况，那么那个参谋长一直没有露面。情况是有点太巧合了。
然后他去了情报室，发报用了二十五分钟多一点，而显得非常平静。而恰恰在他走出房门，准备和于震他们撤离时，发生了枪战，早不响枪，晚不枪战，偏偏是他出来的时候，而且他并没有看到事情的真相。
真是奇怪的事，再有，事情发生之前，影佐和盐井为什么那么巧合就在郑天成和小刘准备进入领事馆实施行动的时候进来，而且近卫文隆这么重要的人物失踪，影佐还能和盐井坐得住，回到领事馆，这就是说，从客观上干扰了郑天成偷窃敌人的军事密码或者情报，而迫使他不得不铤而走险，去了虹口司令部。
可是，这一切都是很自然的，虽然有可疑之处，却都是他自己的决定，那么，现在的问题是最初是谁提出接触近卫文隆的。他想了想，是那个至今没有露面的戴老板给他的顶头上司“黑天鹅”。
他还记得秦瑛在咖啡馆，从钢琴曲的密码上得到的指示：
“天鹅，明天下午5点来东亚同文俱乐部，找程式良经理，日本首相近卫文磨的大儿子近卫文隆将举办生日晚会。”
这是他第一次提出这个建议，接近近卫文隆，目的就不言而喻了，后来是郑苹如提出利用她和近卫是同学的巧合，绑架近卫文隆。不过，妹妹苹如是可靠的，绝对不能是内奸。
郑天成想不出所以然，就改变了回去和秦瑛商量的主意，买了不少的礼品，直接去了郑钺伯父家。老两口见到了堂侄，非常亲热，在沦陷后能见到昔日在膝下与海澄哥俩一起长大的天成，老先生和花子夫人都高兴的不得了。郑天成又汇报了海澄大哥在重庆航空七中队的抗日英雄作为，夫妻二人乐的合不拢嘴。
“苹如呢？”郑天成一边吃饭，一边问。
“你妹妹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她有思想，接触的人都神神秘秘的。”花子伯母说。
“她都接触什么人？”郑天成假意问。
“我们也不知道，哦，对了，天成，这不你来了，我们老两口正琢磨一件事呢？”
说完，老夫人悄悄从苹如的书房拿过来一本杂志。
“新青年？”
“嗯，是上海老牌子的画报，日本人来了，你只要保证不刊登抗日的东西，就不犯毛病，租界里都是这么干的。”
郑天成接过画报，翻了几眼，没有什么新意，大不了都是上海滩的灯红酒绿。不过老夫人却翻到最后一页，指着一个文章的名字说：
“这个人据说是主笔，叫李天白，我有一次听苹如说漏了嘴，就有个天白，我们合计你妹妹准是和这个人有来往。所以就四处打听，后来我们在那个报社看到了李天白，是个很帅气的人，也有三十多了。”
“李天白？”
郑天成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他在上海工作的时间也不短，确实没有听说过《新青年》这本杂志，也没有听过那个名字。想到这里，他对伯父伯母说：
“现在世道很乱，等妹妹回来了，我跟她谈谈。”
说话间，郑苹如骑着自行车回来了。见天成在，就装作第一次见面的样子嘘寒问暖，然后，花子夫人给郑父使个眼色，老夫妻俩假装有事情出去了。屋子里就留下了郑天成和郑苹如。
“哥，罗轶群被捕了！”郑苹如立刻焦急地说。
“我知道了，老袁都告诉我了，只是，我们还没有办法解救他出来。”
“那可怎么办啊，我刚从殷红姐那里来，她知道罗轶群被捕，非常痛苦，他们其实非常相爱。”
“唉，这是出乎意料的事。”郑天成摇摇头，无奈地拿起香烟。
“大哥，殷红想求盐井救他，你说行吗？”
“这个时候，怕是盐井英一也无能为力了，罗轶群涉嫌的是绑架，还有东亚同文学院那三个日本特务的尸体一定被找到了，我刚才在租界看到小报，上面就有东亚同文学院发生兄妹因为包庇抗日分子被杀惨案，还提到一个人枪杀了八个日军，然后被捕。我估计那就是罗轶群，你想，他被捕时身上有枪，日本人怎么能放过他？”
“罗轶群真是英雄！”
“哦，对了，老袁想让青岚去虹口日本宪兵队卧底，你觉得青岚合适吗？”
“很合适，青岚是我最信任的人，她很内向，日语又好，不算太漂亮，却非常干练，正好适合到狼窝里卧底，不会引起敌人的注意。”
“嗯，这件事老袁准备运作，到时候，你先和青岚透露一下，让她有个心里准备。”
“她会服从，只是，要去当汉奸，她一定有抵触情绪。”
“为了抗日，不深入虎穴，是不行的啊！”
郑天成感慨起来，随后就拿起了那本《新青年》杂志画报副刊。
“苹如，你认识杂志的人？”
“哦，认识，我忘记告诉你了，杂志主笔兼副总编李天白是我的秘密上司，直接受陈果夫领导，哥，这可是机密，我只告诉你了。”
其实郑苹如还是违背了保密原则，不过在她心里，那个李天白并不比自己的堂哥郑天成更可靠，所以她和盘托出了自己的秘密。
“这次袭击近卫文隆，她早就跟我提到过，近卫刚到上海的时候，他就得到消息了，说这是个好机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