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更证实了他的分析,盗尸事件,跟医院内幕是不关联的。偷尸者,是一伙小寇儿,没什么背景。
偷尸的目的,有可能是出于色心,也可能是为财。
肖光捷真是心情激荡,他相信,因扰了自己快十天的谜团,终于要迎来拨云见日的一天了。
他多想立即跑到黄家去见黄妙菁,向她告知这个信息,但又觉得为时尚早,目前离破案还有最后一关,只有抓到实证,找到她姐姐的遗体,才算一切明朗,大功告成。
他也不敢去找苏迭,这家伙一听有线索了,可能就急不可待,要带人到三角滩来轰轰烈烈地搜查,反而可能适得其反,把那伙人给吓走了。
这伙盗尸贼会隐居在三角滩这大量的棚户中吗?也许是,也许不是,如果是的话,那么他们盗尸后,有没有可能曾经将尸体藏匿在这一带呢?
依时间来判断,从失尸到今天已经整整十天了,虽然是还未到仲春,天气尚凉,但这么多天过去,一具没有防腐措施的尸体肯定要散发不祥的气味,盗尸贼不可能还放在住所,怕那种异味散发出去。
不过这一带环境恶劣,垃圾随处可见,各种异味交杂,人们似乎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哪怕臭气再重也适应了,不会因疑惑而报警的。
那么,是否可以将这种异味作为线索进行追踪呢?
作为当过侦缉警的人来说,尸臭味太熟悉了,一闻到肯定可以秒间分辨。
太阳已经升高,早上的温度还低,最好的时间当然是正午以后,一点多钟。
他决定先买份小吃安慰一下咕咕叫的肚皮。
三角滩地区虽然是穷角落,不过外面的破街上还是有小吃馆,卫生状况不提,味道也马马虎虎,但总归有个填肚子的地方。
在小吃馆里坐下,叫了两个油条两个烧饼,蘸着山西老陈醋,湖南辣椒酱,咬一根山东大葱,吃得有滋有味。
忽然那个小吃馆老板凑过来,对他左看右看的。肖光捷莫名其妙:“你看什么?”
老板指指他:“先生,你是不是那位侦探?你来找过水龙几次了,是不是?”
肖光捷有点奇怪,“怎么,老板看到过我来找牛水龙?”
老板呵呵笑了笑:“我就住在水龙那个棚子对面呀。”
此时小吃馆里没有别的人,只有老板和肖光捷。老板就压低声音说,他看到过肖先生跟人打架,他知道肖先生是好人。
“哦,为什么你觉得我是好人?”肖光捷含笑问。
“因为你打的是不好的人,我看得出来。”
“为什么说他们不好?”
“这些人是来为难水龙的,水龙已经够可怜了,可这些人却总来纠缠他,怎么是好人呢。”
肖光捷请老板讲得细致一点。老板说他已经多次看到这些人来找牛水龙,牛水龙还朝他们下跪求饶过。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你知道这些人的来历吗?”肖光捷觉得这是条很关键的线索。
无奈老板摇摇头,嘬着牙花子说:“我原以为,可能水龙是打牌欠了他们的阎王债,但好像不是,水龙一个劲地向他们保证,什么都不会对人说的,如果说出去,天打五雷轰。这些人威胁他,要是他敢把事情说出去,一定不会放过他,也不会放过他爹……你听听,这哪是好人说的话,分明是恶痞子腔,他们那么年轻,却要连个生病老头子都不放过,也太心毒了吧?我都听得起鸡皮疙瘩。”
肖光捷问:“你见过,他们一共几个人?”
“上次见的是三个。”
“长什么样?”
“他们都是夜里来,我也不敢跑出去看,听到对面有唧唧咕咕的声音,就到门边去张望一下,他们屋子里也不点灯,月亮底下看出三个都不是高个子,一个瘦的,两个矮矮的,比较壮。”
“他们穿什么衣服?”
“都是短衣,颜色不是蓝就是灰吧,月亮下看不准。”
“有没有穿坎肩的?”
“那三个里好像没有,现在天还不热,有人还穿皮袍呢,他们年轻,穿单衣已经不怕冷了。不过那天我见你打倒了一个,不是穿坎肩的吗?”
肖光捷由此知道,他们至少有四个人,另三个是小吃馆老板见过的,而他只见到一个就是被他打过的坎肩壮汉。
他又问:“现在牛水龙和他爹都不在屋里了,你知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情况,是搬地方去住了,还是被这些痞子给揪走了?”
老板有些惊讶,瞪大眼睛说:“他们不在屋里了?连他爹也不在了?”
“是呀,屋子里的东西,被褥呀,锅碗呀,全没了,只剩两个床架子,不能搬走的东西留着,连煤球炉子都不见了。”
“那肯定是逃走了吧,被那几个痞子给逼得没法子,只好换地方去。”
“你想想,他们会换到哪里去?”
“这我不清楚。”
肖光捷叹了一口气,不问了,继续低头吃点心。
吃完后,他拿出钱付账,要走出去时对老板说道:“本来牛水龙完全不必要这么苦恼,他要是对我说真话,我完全可以让侦缉队把这伙痞子收拾了,可惜呀,唉……都被逼得跑路,何苦呢。”
他走到外面,就听老板在叫他:“肖先生,请你等一下。”
肖光捷回进去,问:“还有什么话吗?”
老板朝外面张望一下,把他拉到里面一个贮物间,才轻声说:“肖先生,我看你是真心想帮他们的,我就跟你说实话吧,我跟水龙家在同一个乡的,村子不同,我估摸着,他们可能回乡下去了,你可以到乡下去找一找。”
“什么村?”
“磨盘寨。”
肖光捷心里一喜,似乎又出现了一线曙光。牛水龙和父亲都被逼得逃回老家去了,一定惶惶不可终日,此时去找到他们,可能牛水龙就会抛弃顾虑,主动坦白他所掌握的一切情报了。
但愿在磨盘寨能见到他们。
磨盘寨在深山里,距离城里至少一百多里,但恰巧有火车从哪里经过,小吃馆老板给他画了一张简图,详细指点他怎么走。
不过在中翰的火车站上车,并不能直达那个叫苞山的火车站,是要到省城转乘的。
肖光捷跳上车,一路先到了省城。当他在省城火车站下车再买票,在售票处却碰上了兰兴虎。
兰兴虎一见他就很高兴,说是在例行巡逻,问他是不是又来查葛跳峰死亡案了?
肖光捷问:“葛跳峰的尸体还在吗?”
“还在。”
“葛老板没有来提出把侄儿的尸体接回去,办丧事下葬吗?”
“他来过好几次了,每次来都是哭哭啼啼,说不能把侄儿的尸体早点入土为安,他心里实在不好受,求我们把尸体交还给他。”
“可以理解,到底是叔叔嘛,总有叔侄情的。”
“当初他不是把侄儿骂个狗血喷头吗,还不许侄儿和廖阿玫住在他家,怎么现在却那么在意侄儿了。我觉得他有点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