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封大晋说出来了，是他派了暗探，在暗中盯着肖光捷。“但你不要误会，我派人盯你，不是别的意思，主要还是想保护你，因为中翰的情况很复杂，我既然支持你留下来查案，当然要对你的安全负一些责。”
“谢谢局长，您真是太好了，我不胜感激。”肖光捷站起来欠欠身表达敬意。
封大晋示意他坐下。又吐着烟说：“但是现在，我要说一句让你不开心的话了。”
“有话尽管说，我洗耳恭听。”
“很简单，马上离开中翰。”
“为什么？”
“不要问为什么，就如同你来时，我同意你留下查案一样，这里面的理由，常常很清晰，你我都懂，但不需要明说。”
肖光捷站起来，在屋子里踱步，再坐下来，有些激动地问：“既然局长说到这儿了，那也允许我问一句，您要求我马上离开中翰城，是出于好意，还是别的什么？”
“你认为呢？”封大晋反问他。
“我很难判断。”
现在轮到封大晋站起来踱步了，一边围着办公桌转悠，一边说道：“听得出来，你不认为我一定是好意，居然说很难判断，说明你对我的出发点抱有怀疑。这很正常，一个成熟的侦探就应当这样，不会被别人的花言巧语所蒙蔽，那么我也实言相告吧，叫你离开，好意有，坏意也有，各有一半，这下明白了吧？”
肖光捷回味着封局长的话，琢磨出一点意思来。“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
“好意，是你本人对我的袒护，你不愿意看我留在中翰会面临不利局面，坏意，是你们不需要我留在中翰，我留在这里对你可能带来不利，所以你一定要强迫我走，不然的话，恐怕要动用非常手段了。”
说完这几句，把烟头往烟灰缸里一扔。
封大晋指了指那包烟，示意他自己抽出一支接着吸吧。接着夸赞：“好，痛快，你肖光捷就是不同于常人，思维敏捷，理解力超群，而最强的一点是敢说敢做，一般人不敢在我面前说我有什么坏意，苏迭不敢说，乔三鼎也不敢说，只有你肖光捷敢揣摩我带有坏意，我就喜欢你这么坦率。”
“局长承认了？”
“没办法呀，让你识破了，我还用否定吗？我想赶你走，确实存在一点坏意，你既然理解，也不用我多费口舌了吧，我们算心照不宣。”
肖光捷没有再抽烟，问道：“有没有时间限定？”
“有，今天晚上八点钟以前。”
“这么急？八点钟以前就要求我离开中翰？”
“对，八点钟是最后期限，我相信你一贯时间观念很强，会坚决执行的。”
肖光捷脑子里盘算了一下，有点遗憾：“本来跟人有个约定，现在看来只有取消了。那么好吧，局长大人，我虽然不是正式警察，不是你的手下，你无权对我下令让我执行，但毕竟我这次能有幸参与盗尸案的侦查，是受苏迭所邀，又拜您所赐得以成功，我就要听从你的这第二个命令，这一次，我执行。”
肖光捷转身要走，被封大晋叫住。封大晋从兜里掏出一张银票递给他。
“苏迭对我介绍过，他到省城邀请你来中翰查失尸案，他承诺会给你申请报酬，但乔三鼎没有允许，这些天侦缉队没有给过你一文钱，都是你自费，我说了会给你奖赏，这点钱就算充作你这些天的薪资吧。”
肖光捷接过也没有打开看，往兜里一塞说声谢谢了，我笑纳了。
离开侦缉队，他感到事情严重，还是快点离开中翰吧。
封局长不是乔三鼎，决不是因为他肖光捷破了案，对他吃醋才要赶他走，一定有更晦黯的原因。
那就无法迎接苏迭他们凯旋归来了，接下来寻找黄妙琳尸体的工作，也轮不着他了。
要去跟黄妙琳解释一下。
他匆匆来到黄家别墅前，真奇怪，今天院子里那两条大狗见了他，闷声不响，根本不叫。让他气恼，老子平时来了你们凶巴巴叫，怎么今天那么乖了，给我报个信也不成？
正想逗一逗狗叫一叫，里面的门开了，露出一张脸，正是小纯。
小纯看见他就眉开眼笑，连忙出来开门。
肖光捷也不想研究小纯的笑脸后面是真情还是假意，他只问一句，二小姐在吗？小纯说在的。
肖光捷进去，看见黄妙菁躺在沙发上，正在呼呼睡。
他抓耳挠腮的，知道黄妙菁昨夜肯定没睡好，白天就瞌睡了，他不忍心打断她的甜睡，但时间紧迫，有几句话要说一说，而且还不能在这儿说，因为有小纯这双贼耳朵在听，必须把黄妙菁带出去。
他只好伸手摇了摇她。
黄妙菁醒来，一骨碌坐起身，睡眼惺忪地问：“光捷，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刚到。”
“找我有事吧？”
“能不能陪我到外面溜达溜达？”
黄妙菁从他眼神里读出异常来，虽然他们从认识到现在也不过十来天，彼此都似乎心理相通，一个眼神，一个表情都能窥出对方的心思。
肖光捷从来没这么主动又大胆地到她家来，邀她出去走走，一定是有比较紧要的事说。
她也顾不上洗脸了，也没梳头发，换上衣服就跟着他出去。
沿着弄堂往外走，弄堂外是一条街，往东是闹市，往西都是居民住宅区，再过去一点就到城市边缘的护城河了，一般从弄堂出来总会习惯往东走，但这次肖光捷领着黄妙菁往西走，他们一直抵达护城河上的拱桥，才停下来。
从这里可以俯瞰下面的路，有没有跟踪盯梢，在桥上一览无遗。
石桥顶上有石栏，形成一个条长凳子，是走累了的人歇脚的，他们就在石栏凳上坐下来。
黄妙菁望望来的路，悄声说：“你是担心小纯会盯我们吧？你对她还是不信任？”
“是的，上次夜里我发现她跟白家的女佣阿葵接头，到现在还没解开这个谜，倒是阿葵跟我见过面了。”
“阿葵跟你见过，是她主动找你的吗？”
“不是，是我夜里想抄近路去圣马诺，在那条厂区小道上碰上她的，当时他跟白家的一个男仆刘播子在一起，两人发生争执，阿葵拿出一把枪把那个刘播子给吓跑了，然后她就主动叫住我，还想把枪给我。”
黄妙菁听得莫名其妙：“阿葵怎么会有枪？她为什么还要把枪给你？”
“她说枪是她爹年轻时当兵用过的，退伍带回家的，但我不知道她为什么非把枪给我不可，好像她对我的责备挺感委屈，有点赌气的样子。”
“你又不是她哥哥，不是她对象，她怎么朝你赌气？”
“唉，这件事，还是以后再说了。我现在只想告诉你，我要走了。”
“去哪里？”
“离开中翰。”
“为什么要突然离开？我姐姐的案子，不是还没有完全结束吗？”
肖光捷叹一口气，“我也没想到，命令来得这么快。”
“谁的命令？”
“封局长。”
“你又不是在他手下吃饭，他怎么可以对你下命令呢？”
“虽然我们不属于上下级关系，但那确实是他的命令，无论是方式，还是本质，都是命令我离开中翰，并且要在今晚八点以前离开，不许滞留。”
黄妙菁有点着急了，“这到底为什么，我一点也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