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里已经清理完毕,没有一具尸体留存,麻小栗还来找什么?而且他只是一个小警员,又没有办案权力,乔三鼎也未必派他来重返现场找什么细节。
反正在肖光捷眼里,麻小栗到达此处显得很突兀,想象不出什么目的。
他也不能不猜测,会不会这是一个陷阱呢,麻小栗看起来好像没发现他,但实际上早就把他跟踪的一切看在眼里,麻小栗不是一个人,那个坡上还有他的同伙埋伏着吧,只要肖光捷再跑过去,他们将会一轰而上来个瓮中捉鳖了。
他们设了个瓮,把他当成鳖了?
肖光捷不由摸摸腰里的家伙。
一般情况下在对手人多时尽量不要正面抗衡,而是要选择更好的战机。他继续往前走,直到快要到达那个坡上时才停下来,藏在一簇矮灌木后面,通过树叶缝隙观察。
麻小栗已经上坡,他走到绝壁不到的地方,停下来,放下手里的雨伞,把包袱也放在草地上,然后蹲下来从里面往外掏东西。
肖光捷紧盯着,发现麻小栗先摸出一个小香炉,又摸出两根蜡烛,再摸出一簇香来。
搞什么,来这儿烧香烛来了?
麻小栗将香炉摆好,从衣兜里掏出一盒火柴,点燃了两根蜡烛,又把香全部点着,然后两手举着香,双膝一软,就在草坡上跪下来。
那不是祭奠仪式吗?虽然有些简陋,但那是他从中翰带来的香烛,意义非同寻常啊。
肖光捷一下子有点蒙,搞不清麻小栗要祭的是谁呢?苏迭吗?
可苏迭不就是被他们后面的人打死的吗?
别忘了麻小栗当时就在苏迭身后,苏迭是被后面的人打的黑枪,麻小栗也脱不了嫌疑,事后他们这些人的表现都很耐人寻味呀,明明有六个人,却谁也不提是谁开的枪,如果不是一伙的,怎么会那么心照不宣呢?
六人中似乎只有麻小栗后来表现出对苏迭之死的怀疑,主动讲给陆步升听,然后陆步升就到省城来找肖光捷诉说。但肖光捷觉得这事不可思议,连乔三鼎也没有主动揭示开枪之人,那就是六人是一伙的?但陆步升又说麻小栗怀疑这枪是乔队长开的。
谁真谁假,还没能搞清,现在却发现麻小栗到现场来,又是点蜡烛又是烧高香,又是跪拜的。
忽然肖光捷听得麻小栗在诉说了。
“苏副队长,我今天来是送你一程的,虽然来得晚了些,但我相信你的魂儿还在这里,没有离开吧。现在咱们整个侦缉队,是没人敢来祭你的,不管谁都不想提起你,怕说错话。我是向队长请假说家里有事才来的,先受我一拜吧,过去你没少照应我,我麻小栗虽还是个小小警员,却也知恩图报,我也没啥可报答你,给你上柱香,表表我的心意吧。”
然后麻小栗把香在草地上插好,没有起身,磕了几个头,然后呜呜地哭出声来。
肖光捷越看越奇怪,不由得从矮树后走了出去。
麻小栗听到脚步声急忙抬头,一看是肖光捷,大为惊讶,脸上还带着泪。
“肖先生,你怎么会来这里?”
肖光捷伸出一只手把麻小栗拉起来,“苏迭已经死了,你再怎么拜他,哭他,都没有用。听你的意思,苏迭是死得有点冤了?”
“当然,苏副队长是冤死的。”
“如果他真有冤,你就不该光顾着哭,还是要想办法把他的冤给申诉出来。”
麻小栗一边抹眼睛一边摇头:“不行,肖先生,我只能到这儿来哭一哭,这些话能去对谁讲呢?”
“对我讲,我要听。”
“你听了不好。”
“为啥不好?”
“你是局外人,还是不要多管了。”
肖光捷气得一脚将那个香炉踢飞了,又一把揪住麻小栗的衣领子,眼睛喷出火来,“麻小栗,我告诉你,如果苏迭真是冤死的,你在这里搞这些有个屁用,如果你真可怜他,就把真相告诉我,跟我一起替他报仇,你有没有这个胆量?有没有这份义气?”
麻小栗畏缩地看着肖光捷,喃喃地解释:“肖先生,我知道你很厉害,但这件事,不一般,我说也白说,你听了也没用的。”
“别问有没有用。我问你,那一枪是谁打的,是不是你?”
“不,我怎么会打苏副队长黑枪呢,他可是对我有恩的,我一辈子都记着他的好。”
“那就是后面四个?”
“也不可能,他们都上有老下有小,谁会在这种场合下把副队长打死?搞不好要杀头的。”
“你是说他们,还有你,都没有这个胆?”
“肯定没有。”
“那就只剩下一个人了,乔队长,是他吗?”
麻小栗不吭声了。
轮到肖光捷后背冒汗了。吼道:“快说呀,你就不能放个屁吗?点点头也不会?”
麻小栗低声说:“肖先生,你肯定也知道的,还用问我吗?”
“真是他?是你亲眼看见他开的枪吗?”
“那肯定没有,如果我看见他开枪了,我也活不到现在吧。”
“他连你也一起杀了?”
“可能会的。”
肖光捷掏出烟给一支麻小栗,招呼麻小栗坐下来,他自己也抽着烟,好一阵沉默。
麻小栗看着他小心地说:“肖先生,你问我是不是乔队长开的枪,我也不想否定,可你到他面前如果说是我说的,那我就惨了……”
“我不会那么蠢,哪些话能说,哪些话不能说,当然心里有底。”
肖光捷又盯着麻小栗的脸,“可我就不明白,你都知道是乔队长开的枪,那么另外四个肯定也知道吧,苏迭被乔队长杀了,你们为什么不去向封局长报告?”
“那不行,我们没有资格直接向局长报告事情的,有事情都是乔队长去,我们恐怕连局长的面也见不着。”
“是不是你们五个,跟乔队长是一伙的?事先已经说定要搞掉他?”
“没有,我们根本没料到乔队长会开枪打死苏迭。”
“那我问你,乔队长为什么这么做?”
“我们都不清楚,他也没作过解释。”
肖光捷很郁闷,“正队长打死了副队长,那么明目张胆的凶杀案,居然就显得没事一样,我都无法想象侦缉队处于一种什么状况,在别处是不可想象的,这样的怪事只能出在中翰城的侦缉队里。”
“是呀,我也想不通啊。”
“那么其他人呢?”
“他们都不吭声,不发表一点意见,大家都在装傻吧。”
肖光捷吐着烟,问道:“乔队长曾在我面前骂过苏迭,说他是个叛徒,这事你知道吗?”
麻小栗迟疑一下点点头,但没说话。
“叛徒是啥意思?苏迭向谁叛变了?他只是个警察,警察怎么会叛变,就算遇上什么强大的势力,对某些案子不敢调查了,也不能说叛变呀,叛变是需要敌人的,警察只是办案,难道苏迭还会投靠那些作案人了?”
“有可能吧。”麻小栗闷沉沉的。
“那也不叫叛徒,最多是同流合污了。如果苏迭收受了人家的好处,帮着人家忙,也算是渎职,只要他没有亲手伤人,就算被上级按纪律给撤职查办,也不会犯死罪,乔队长却一枪给崩了,那不是由他执行死刑了?简直是无法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