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光捷从烟盒里拿出一支烟却不点火，放在鼻子下嗅嗅，开口道：“我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每当我要寻找一个线索时，往往会有新的线索涌出来，这次，我跟你一起去寻找施冰奇，那是因为小纯在昏迷中喊出来三个字，经过一番辛苦奔波，找到的是施饼余，虽然不是施冰奇，但估计是他了，各个信息都对得上，施饼余小时候救过小纯的命，两家还提起过订娃娃亲，虽然小纯下落不明，但找施饼余这事肯定是靠谱的，我们肯定做对了。但现在，又出现了一个意外的情况。”

“什么意外？”黄妙菁问。

“老方出现了。”

“真的？老方叔在哪里？”

黄妙菁有点喜出望外。

肖光捷就把刚才在医院门口所见，以及跟踪从慧，听从慧一番话，又跑到爱香楼的事讲了一遍。

“那你没有找到老方叔，他现在会在哪里呢？”

肖光捷摆摆手：“在我看来，这事不是很重要，反正老方出现了，我迟早会找得到他。现在我对整个案子，似乎有了新的思路，这里有个很关键的问题，我本来想问你爹的，但问你可能也一样。”

“什么问题？”

“你们家，有没有受到老方的影响？”

黄妙菁明显愣怔了，脸上露出一股复杂的神态。她半倚半靠在床里，不由得坐直了。

“光捷，我知道你想问什么问题了，是不是这次去塘樟一趟，你有了新的发现了，也产生了新的疑问了吧？”

“是的，本来这次是去找老方，想通过老方找到小纯口口声声叫着的施冰奇，其实一开始老方并不在我重点关注的视野里，我甚至没感觉到他的存在，无非是一块跳板，让我们能找到目标人物而已，但去了邬家寨，还有在塘樟镇上的黎歪歪酱铺里，我遇上的这些人，他们对老方的评价，让我对老方刮目相看了，老方并不是我原先想的那样普通，不是一般的在富翁家当差，对主人唯唯喏喏的佣人，说起老方却是大有名堂，他有文才，也有武艺，关键是，他居然加入了红色游击队……”

“所以你是来问我们，知不知老方这种身份，对吧？”

“对，老方在你家当差，你们知道他是个文武全才吗，知道他是红色游击队成员吗？或者只把他当成普通佣人，一直不知他的底细？”

黄妙菁沉默了一下，说道：“光捷，还是这样吧，你把你所发现的，和你所想的，全部讲一下吧，然后，我可以把我所知的想过的，再跟你摆一摆，好吗？”

“好的。”

肖光捷站起来，示意黄妙菁把灯灭了，他又把窗帘拉开，推开窗子，大口呼吸从外面扑进来的新鲜空气。

他的心情很不平静，需要好好梳理梳理，这么多的线索哇，需要作一个总体的把握了，希望在今天的综合思绪中，不要顾此失彼，不要丢三拉四，出现什么破绽，以至于不能自圆其说了。

他不怕在黄妙菁面前丢面子，说对说错都没关系，希望黄妙菁也能找出他分析时的漏洞，这样才能让他更能完成严密的逻辑推理。

要从头讲起吗？

太难了，线索真是堆积如山啊。

一张张面孔在眼前像放电影一样轮番掠过。

“这件事情，当然要从你姐姐的遗体在圣马诺医院失踪讲起。现在我先把我遇上的人按出场次序先排列一下吧。苏迭，乔三鼎，封大晋，林院长，白医生，你，小纯，白恬儿，牛水龙，焦恩，廖厂长，廖夫人即廖阿玫，葛跳峰，阿葵……”

肖光捷终于还是把烟点着了，思路清晰一些。继续往下列：

“小霍，酒蛋等人，陆步升，麻小栗，梁五根，克里丝娜，两对洋保安，蒲丽丽，五婶……还有十三太保……”

“就这些？”黄妙菁问。

“不，应该还有，似乎没有跟我直接接触，他们在此案中同样有潜在的嫌疑，卫麦德，史密特，还有一个白弃凡，这三个人我没有见过，但也必须将他们列入。”

“还有吗？”

“当然有，两个重量级人物。”

“重量级人物？谁跟谁？”

“老方，客栈老板娘。”

“怎么，你把老方叔也列进去，还说是重量级人物？是什么意思呢？”

肖光捷呵呵笑了一笑，笑得挺古怪的。

“我说老方是重量级，你一定明白我的意思的，我刚才已经说了，你们家有没有受到老方的影响？”

“那你说呢？”

“影响不仅有，而且是重量级的影响吧。”

“你认为是哪方面的影响？”

“这正是我想打听的呀，至少在目前，我们可以确定老方是参加了红色游击队，那么老方在你家当差时，是不是已经是游击队成员了，还是他从你们家走后再去参加的呢？”

“有啥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很大，如果老方到你家以前已经参加游击队，那么他到你家当差时，你爹是否知道？知道与不知道，区别也很大，如果你爹不知情，那么老方就只是借助你们家当差，隐蔽下来而已，既然是隐蔽，他当然不会轻易暴露他的身份，肯定不会告诉你爹他就是游击队的人。如果你爹已经了解他的真实身份，却还留下他在家中当差，那么事情就完全是另一个样子了。”

黄妙菁沉默了一下，问，“你说事情完全是另一个样子，说说这是个什么样子。”

肖光捷有些激动，站到黄妙菁面前，声音却压低，几乎要耳语了，好像担心有人会听到似的。“我已经想到了这种可能性，就是你爹了解老方的真实身份，你爹却有意把老方留在家当差，说穿了就是允许老方借助你家隐藏下来，然后让老方利用黄家佣人的身份，在城里活动。”

“活动？老方叔是什么活动？”

“在刚才我到福成医院去以前，我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但现在，我突然想明白怎么回事，老方找尹院长，一定是请尹院长提供药材，对不对？”

黄妙菁似乎倒吸了一口凉气，但还是保持原有的声调，缓缓地问：“你为什么会想到这里去呢？”

“因为护士从慧对我说了，老方经常到福成医院找尹院长，刚才我躲在医院对面的树林子里，看到尹院长和一个瘦男子出来，尹院长对那男子说，要跟他到爱香楼去喝个夜酒，我当时并不清楚那个瘦男是何许人，后来等到从慧出来，她告诉我，那个瘦男人就是老方。我先是大吃一惊，感觉不可思议，尹院长和老方，都是我心目中的君子般的人物，怎么相约去春院喝花酒？为此我特地赶到爱香楼去一探究竟，却并没有找到他们，春院的人都说他们没有去过。我才明白那是尹院长放的一个烟幕弹，八成我没有隐蔽完美，被他们看出来了，但他们不跟我正面计较，反而用一番鬼话哄了我。

黄妙菁扑嗤笑出来，“连你都被他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