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雪缦若无其事地从校长办公室走出来后,谢冰雨便三步并作两步,急急迎上前问道:
“什么事儿要单独谈话?”
秦雪缦冷哼一声,淡淡道:
“说是要搞什么歌唱大赛,让我当主持人,我没答应。”
谢冰雨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愣了半晌,疑惑着悄声道:
“就这样?没别的了?”
秦雪缦傲慢地往后一撩头发,假装没听见似的往楼梯间走去。谢冰雨快步追上,下了教学大楼,走出好远,才吞吞吐吐道:
“我以为那个老色鬼把你怎么着了。”
秦雪缦白了她一眼,噘嘴道:
“你小小年纪,怎么那么八卦?”
谢冰雨撇下头,嘟囔道:
“还不是怕你吃亏……”
秦雪缦心里一颤,觉得错怪了她,有些过意不去。于是,她挽起谢冰雨的胳膊,柔声道:
“光天化日之下,他占不了便宜的!一个老流氓,还真把自己当棵葱!进趟城都要和普通人挤中巴车,沾花惹草,真是好笑!”
“但人家手中始终握有调动的生杀大权。你知道,在这种穷地方,山高皇帝远,他和那个赵书记,想要串通起来整个人,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儿?那个金永田,虽然不是个东西,但看他那熊样,也没少吃苦头。所以,这些地痞,咱们得罪不起,你应该先答应的。”
走出大门好远,秦雪缦心中不悦:你咋就这么奴颜婢膝?她鄙视道:
“瞧那对色迷迷的眼睛就够恶心的了!你还指望着我往火坑里跳?你是不是糊涂了?还有,学校里想做这个主持人的女老师多了去了,干嘛找我?而且,还是单独谈话,这分明就是不怀好意!”
谢冰雨倒抽口冷气,顿觉脸上火辣辣的。马川乡第一届歌唱大赛由政府主办,影响力就不用多说了。能够有幸当上主持人,能在政府一干要员、以及众多同事、广大乡民跟前抛头露面,想必将会赚足多少风头!主持好了,也能美名远扬……这样的好事儿居然砸到一个没有任何资历的年轻女老师头上,确实匪夷所思。
“我还以为……你不知道。”谢冰雨嘟囔道,“你不怕报复吗?”
“怕就不是英雄好汉!”秦雪缦慷慨道。
“好气魄!”
这突兀的声音来自身后,铿锵有力,富有磁性,打破俩人谈话的平衡。秦雪缦和谢冰雨也不由得吓了一跳。俩人转身,杏目瞪圆:
“哟,高行远,你怎么鬼鬼祟祟地偷听我们讲话,真不要脸!”秦雪缦愠道。
“就是,”谢冰雨轻拍胸脯,脸颊微红道,“你这个贱人,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么?”
高行远西装革履,身体壮实,正是英姿飒爽的年纪。他仰天一阵冷笑,狡猾的本来面目一览无余。笑定,他厚颜无耻道:
“二位美女,我发誓:我真的是刚走到你们身后,我什么也没听见!”
随即,他的眼睛骨碌碌地朝秦雪缦丰满窈窕的身上转着。秦雪缦再次感到:看到了另一双狼眼。她移开慌乱的眼神,没好气道:
“行了行了,这次本姑娘心情好就不和你计较。不过,千万不要再有下一次。”
高行远像哈巴狗似的讨好着迎到她左旁,一边嬉笑着往前走,一边殷勤说道:
“莫校长正在找歌唱大赛的主持人,你们听说了没?”
秦雪缦喜道:
“当然听说了!再见——”
说完,便与谢冰雨一道加快脚步往斜坡上走去。
“哎——”高行远快步追上,靠近秦雪缦的左膀,急急道,“小缦,先听哥说嘛。”
秦雪缦紧了一下胳膊,生气道:
“还有什么可说的?”
街道的交叉路口,秦雪缦正要继续前行,高行远突然用手挡在前面,眼睛眯成一条缝,正色道:
“常言说得好,帅哥配美女,你我二人联手拿下这次歌唱大赛的主持,不正是珠联璧合,相映生辉?大美女,这是天大的好事儿,千万不要一意孤行。年轻人,我不信你就不动心?”
谢冰雨已经发出呕吐的声音。秦雪缦哭笑不得:这世界怎么有这么自恋的人呢?你贪慕虚荣倒也罢了,干嘛还拿我来当陪衬?我又不是你的花瓶,真是肤浅!她定了定神,耐着性子微笑道:
“帅哥,我真不是你所谓的什么‘大美女’!谁是美女你就找谁去,总之,别再来烦我就对了。”
“小丫头片子!”高行远不怒反喜,嬉笑道,“少跟哥来这一套。谁不知道,马川乡这巴掌大的地方,除了你,谁还敢自称大美女呢?”
秦雪缦十分讨厌这副得寸进尺的恶心嘴脸。真不知道他的这些胡言乱语是怎么信手拈来的?看来,这人为达目的,真的是什么昧着良心的话都说得出来。这样的人,阴险狡诈,工于心计,真是可怕!相反,要是江星浩那个木头能对自己说这番讨好话就好了!哪怕是随便编个谎话,也可以啊!可是,那木头偏偏呆头呆脑的,显然没有往这方面想的心思。奇怪的人!究竟要什么样的女人才能令你打开心扉、让你倾心相与呢?她实在是有些气愤。
“哟——”是那个木头熟悉的嗓音,却有些变了味,想是努力拉高的缘故,显得十分尖厉。
果不其然,秦雪缦蓦地转身,便望见从风中奔来的少年。她仿佛遇到救星,感激地望向星浩。
“江老师!你来啦?”
星浩被她盯得有些不好意思,转眼望向高行远,漫不经心地敷衍道:
“啊……嗯……你们走得真慢。咦,高老师这身打扮正儿八经,真是衣冠楚楚……”
高行远正要争辩,眼见身旁的两位女老师偷偷乐着,便心虚道:
“江兄弟真会说笑……”
“撒谎——”冯东卫高声打断道,他和章顺民已经来到谢冰雨身旁。他大笑着,“其实,江星浩兄弟想表达的意思是:真是——衣冠禽兽……”
顿时,嘲笑如狂风刮过,带来欢乐的波涛。高行远迈开步子,朝撒腿开跑的冯东卫追逐而去,右转街面上,如同风卷残云……
秦雪缦和谢冰雨正兀自前仰后合,星浩连连微笑着后退道:
“我去看看。”
说完,章顺民也同他一同往宿舍方向追去……
秦雪缦和谢冰雨几步上了路口,往桥上望去,一路上早已没有几人的身影。秦雪缦长叹口气,连多说句话的功夫都没,真是好吝啬!谢冰雨乐不可支道:
“跑得真够快的,他们。冯东卫、江星浩、章顺民,真是个奇怪的组合!活生生把高行远的求爱会搅黄咯!人家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没曾想,‘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这一出戏,唱得够漂亮。哈哈哈……”
按理说,又一次粉碎了一次无聊的纠缠,秦雪缦应该感到高兴才是,可是,此刻的她却突然感到有些失落。如果那个木头人江星浩真的是有意帮自己解围,可自己竟然没有任何表示感谢的只言片语,这怎么能行呢?俗话说得好,“无功不受禄”,秦雪缦啊秦雪缦,一个人要知恩要图报,而你竟然三番五次地错过这样的感谢机会,你真是个无情之人!所以,无论怎样,下次你得找个机会对人家说说。
“漂是漂亮,不过,都还没说上一句感激的话就落跑了,也太没责任心了。而且,对付这种自恋狂,我也是没辙了。”秦雪缦无奈道。
“自恋狂?不对。高行远和我们虽是同龄人,却比任何年轻人都要老于世故。一个乡下小子,打扮得油头粉面,再娶一个城里媳妇儿,打着的果真是如意算盘。”谢冰雨分析道,“若你真让他的阴谋得逞,满足他自负的虚荣心……啧啧啧,真不知他该手舞足蹈成什么样子!雪缦,你说,像他这种势利的小人,成天胡言乱语的,还有没有其他女生会上他的当?”
秦雪缦转身,摇头苦笑,“当然有——那些肤浅的女人们。可惜了,这副好皮囊。”
说完,二人走出街道转角,攀上石阶,往乡政府大院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