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千钧掩好军大衣的下摆,坐在了病床边的沙发上,静静地注视着阮绵绵的睡颜,好像怎么都看不够,不知看了多久,当安静的楼道,变得热闹起来,他依然望着她。
若不是他纤长的睫毛一颤一颤,应该会误以为这是一尊雕像吧。
清晨的阳光,透过他的身体,洒在阮绵绵苍白的脸上,仿佛镀上了一层微弱的光芒,她肌肤上挺立的粉红绒毛依稀可见,陆千钧不禁勾起了唇角,这就是书中常说的肤若凝脂吧!
有多久没有见过阳光了。
应该有一百年了吧,不记得了,记忆太过久远,甚至他都没有想过还能有一天,能够重见天日,回到阳间,坐在某一处的角落,晒着太阳,看着心爱的女人沉睡的面孔。
只是,那个一直握着她手的男人,有些碍眼。
陆千钧微微蹙眉,轻蔑的瞥了一眼欧阳,这个就是阮绵绵口中的暗恋对象,那个叫做欧阳的家伙。上一次,在自己跟他之间,阮绵绵选择了自己,没想到兜了一圈,阮绵绵还是回到了欧阳的身边。
他才是那个输家。
——
六点整。
欧阳被手机闹钟惊醒,他揉着惺忪的睡眼,卧榻上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筋骨,低头扯了扯身上满是褶皱的衣裳,深深地望了一眼还在沉睡的阮绵绵,俯身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记亲·吻,抚平她鬓角的碎发,会心一笑。
陆千钧看着他的动作,锐利的目光都要冒出火来了,怒瞪着他,好像要将他的手烧穿一般,见他将阮绵绵的床摇起来,用热毛巾擦拭她消瘦的脸颊,动作温柔而亲昵。
瞬间,他好像就没有那么愤怒了,所有的忿忿都化作了苦涩和悲哀,这样的动作,他永远都做不到。往后的日子里,他们会牵手,会拥抱,会亲·吻,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他都要习惯。
必须习惯。
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思想准备了,可看到欧阳跟她靠的那么近,他所有的心理建设陡然之间就崩塌了,想到和亲眼见到之间还是不一样。
他以为自己会心疼,却没想到会这么心疼。
陆千钧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内心的焦灼,看着欧阳替阮绵绵擦了脸和手,绕过自己,走到床边,撑了一个懒腰,满是胡茬的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故作轻松的说:“今天又是一个艳阳天,楼下的院子里,还有小孩子在捉迷藏!月季花开得很好,你还要继续睡下去吗?绵绵……”
越说欧阳的声音越低,最后一句,几乎像是自言自语的呢喃,背对着病床的脸上,收起了笑容,窗外欢声笑语,却与病房内的人无关。
他叹息一声,重拾笑容,走回病床,抬起阮绵绵的胳膊,轻轻地揉捏着,温声细语道:“我再给你一天赖床的时间哟,你要是再不起来,我就……就……”
“咚——”
门被撞开了,章小雨抱着一个大纸箱,气喘吁吁的进门,见欧阳诧异的望着自己,不禁有些难为情,挠了挠自己干净利索的短发,轻咳一声,说:“咳咳……那……我来换班!”
“谢了,不过我自己照顾绵绵就可以了!”欧阳感激的一笑。
章小雨吞了一口唾沫,斜眼看着他,撇嘴叹了一口气,略带惋惜的说:“欧阳大帅哥,你多久没梳头了?多久没洗脸了?多久没刮胡子了?多久没换衣服了?”
“额……”
这一连串的问题,一下就把欧阳问住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衬衫,皱皱巴巴的挂在身上,还溅了不少油渍,衣角上还有一块醋,“好像有一个星期了吧!”
“一个星期!”
章小雨用围观外星人的眼神看着他,“您也算一个神人,现在本姑娘替你看着,你去梳洗梳洗,你也不想我家小绵醒过来之后,见到一个流浪汉坐在自己床边吧!”
“可是……”
“快去,东西我都替你拿来了,这么多年,小绵都等着你回来,日常用品都帮你准备着,都在这儿了,衣服我偷我哥的,跟你身材差不多!赶紧的吧!”
章小雨说着,就把怀里的纸盒往欧阳的怀里一塞,甩了甩酸疼的手。欧阳勉强一笑,他这几天确实没怎么好好收拾自己,抬手摸了摸下巴,讪讪的一笑。
“我很快回来!”
临走之前,他还不忘叮嘱一句。章小雨连连摆手,催促着他快走,望着欧阳远去的背影,不由得努嘴,瞥了一眼还躺在病床上的阮绵绵,长叹一口气,说:“小绵,你瞅瞅,瞅瞅,人家那么一大帅哥,我去接机的时候,下巴颏都快惊掉了,你竟然还有这么帅的青梅竹马?”
她啧了啧嘴,将脖子里的小领结扶正,从电脑包里掏出一副煎饼果子,背靠着床,边吃边说:“不过再帅都没用,现在都让你折磨成这个样子了,堪比邋里邋遢的流浪汉啊!啧啧啧……看着都心疼,阮小绵你都把人家折磨成这样了,再不醒过来以身相许,可就说不过去了。”
说着,她又啃了一口煎饼果子,将那脆饼嚼得咔咔作响,感慨万分,“哎,阮小绵,你说你是不是点背儿,你想着他,求着他回来的时候吧,他不会来。你落得折磨一副半死不活的下场了,人家屁颠颠回来了,还衣不解带的照顾你。演着一出,我就看不懂了……”
哒哒——
她正说得起劲儿,就觉得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嘴里叼着煎饼果子,头也不回的回了一句,“哎哟,别闹,吃东西呢!”
背后传来一个嘶哑的声音。
“吃什么呢?”
“吃……煎饼……”
话到一半,章小雨突然发现不对劲儿,屋子里就只有她跟阮绵绵两个人,怎么会有两个声音呢?吧嗒一声,煎饼果子掉在了地上,她双目圆睁,慢慢地扭头,震惊地看着坐起身来的阮绵绵。
“你……你……你……”
“嗯?”
阮绵绵眼神迷茫的看着好友,揉了揉发干的眼睛,用手扶住微微刺痛的脑壳,舔了一下嘴角,艰难的吞咽一口唾沫,小声的问:“这是哪儿啊?我怎么了?”
章小雨嘴越长越大,大叫一声妈呀,便冲出门去了,一路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