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云深看着还在同众臣争辩的楚玉琰,他穿着朝服,广袖拖地,正气凛然:“父皇,你莫要听他们狡辩。无论事情再着急,也不能滥杀无辜。当今皇上都如此草菅人命,那国还有国法吗?家还有家规吗?国法不能让人信服,那推行的法令又如何让百姓遵守呢?父皇,虽然这只是一件小事,但对民生而言何其重要,这几乎影响着国之根本。父皇,此时千万不能心慈手软啊,要严惩不贷!”
宁云深看着在朝堂上舌战群儒的楚玉琰,他内心充满欢喜。此时的楚玉琰,就是群星璀璨的最高殿堂里最闪耀的星星,他原本就是要将他捧到高处,让他到君前,让所有人都注意他,认可他,此时,他觉得自己有了一个好的开端,楚玉琰没有让他失望,他也没有让自己失望,他终于做到了。
宁云深想起冯先生一直叮嘱他的话,做一个好官,对百姓仁义,对主子忠心。他会好好辅佐楚玉琰的,楚玉琰也会是他认可的好君主。
然而,楚王也是一个更看重结果的人,他眼睛里并没有对李若李大人的嫉恶如仇,更加没有觉得他大错特错,但是,他觉得楚玉琰的话很有道理,为了平息民怨,确实需要给李若一点惩罚,不然难以交差,然后他便道:“大胆李若,竟然知法犯法!”
李若浑身一抖,连连磕头:“皇上,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但是,我也是为国着想啊皇上,看在我拳拳之心的份上,饶了我吧皇上!”
楚王点点头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如今,你就戴罪立功,去征收粮草。现在,国库里拿一部分粮草先行一步,五万先行军跟上,后续的粮草不要间断!若此事办不好,你就直接蹲一辈子大牢吧!”
听完楚王的话,宁云深和楚玉琰接捏紧拳头,面上说李若获罪,但事实上是在赏识他,甚至说认可他办事的手法,所以才会继续让他征收粮草。
“谢主隆恩!谢主隆恩!”李若虚惊一场,但还是受到惊吓,额头上满满都是汗水,若是换了从前,他一定会到宁云深面前耀武扬威,可此时,他也只能跪在地上擦冷汗。
“皇上英明。”众臣齐声高喊英明,让楚玉琰和宁云深更是气得恨不能一口老血喷出来,心中好似哽了一口气,无论如何都出不来。
下朝后,宁云深和楚玉琰一道去宇轩殿,沈小棠穿着太监的衣裳出来,三人去楚玉琰书房讨论,沈小棠听了朝堂上的事后,一巴掌把楚玉琰放在桌上的砚台给打碎了,伴随着劈了啪啦的声音,她开始怒骂国君:“楚玉琰,你说你爹没事儿吧?是不是在皇宫里待久了,人心就变成黑色的?这些人民在他们看来就不值一提吗?”
“小棠,这个砚台是我书房里最贵重的东西之一。”楚玉琰耷拉着眼帘,无奈的道。
“是吗?多少钱,我赔你!”沈小棠咧着嘴继续骂,“我发现楚王也是脑子不好使,还有朝中的大臣,他们可曾想过,为什么人民要法抗?还不是因为这做法不合理,让百姓觉得心里苦,所以才要反抗啊?不然平白无故,不痛不痒的,谁愿意和官兵作对?民不与官斗,这句话他们是不是没有听过,狗被逼急了还要跳墙呢,要是真把百姓逼急了,可小心他们造反!”说话的时候,沈小棠手一挥,又把楚玉琰的磨盘给打碎了。
沈小棠这话说得偏激,把楚玉琰吓得双腿发麻,他都顾不上心疼他的文房四宝,连忙过去捂着沈小棠的嘴:“我的小姑奶奶,你说话可得小点声,这皇宫深宅的,小心隔墙有耳!”
“你这不是做了防护措施吗?”沈小棠随口道。
楚玉琰拧着眉:“那是从前我不受关注,你可知道,如今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我们看,也许下一步就粉身碎骨,你可知道?小棠,你可悠着点儿吧!”
宁云深见楚玉琰和沈小棠关系这么亲密,心里不是滋味,走过去不动声色地把楚玉琰的手从沈小棠脸上扒拉下来:“你们俩可别争了,如今最要紧的事情就是让圣上不要出兵。”
“你看,这五万先行军都已经出发了,我们还能怎么把?”
三人讨论半晌,最终也无可奈何。一个装睡的人,是无论如何都叫不醒的。
楚王当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但是,没有人能叫得醒他,他就是想要扩大楚国的疆土,他不在乎百姓是否幸福,是否安居乐业,他只想满足自己的欲望。
但是,这做法已经动摇楚国的根本。
谁能载舟,亦能覆舟,若是百姓动乱,只怕无力回天了。
***
地宫中,夜明珠将整个空间照得格外亮堂,小七侍奉在金毓身边,给他拍肩揉腿,是不是剥个水果味道他嘴里。
金毓享受地眯起眼睛。
地宫边沿有流动的活水,在夜明珠的照耀下,波光粼粼。
此时,有人躬身进来,跪倒在地上汇报情况:“主上,事情已经办妥。”
“办妥了?李若没事儿吧?”金毓反问。
“李大人安好,楚贼还让李大人继续征收粮草。”下人语速急促的道,“楚玉琰和宁云深一直要求治李大人的罪,但是,找我们安插的其他大人的配合下,总算是躲过一劫。”
金毓语气中带着笑意,好似嘲讽一般,冷冷说:“小七,你说楚勋那个老贼,是不是脑子有病?随便一个借口就能够忽悠过去,你说,耳根子这么软的皇帝,怎么可能坐的长久呢?是不是,小七?“
“是主上英明,知道楚贼心肠很辣,看得只是结果。是您火眼金睛看出他的七寸,所以才能有如此好的成效。”小七谄媚的笑着,和平日里在子砚面前破皮耍赖,吊儿郎当的小七完全不同。
“就你嘴甜。”金毓笑着将食指放到他唇上,轻轻触碰过后就拿开,“那你便去传话,进行下一步行动吧。”
“是!”下人退下,金毓又才笑着对悄无声息出现在屏风后面的鬼面军师,他道,“军师,还是你头脑聪慧,料事如神,什么都能想到。如今,事情还真如你所说的方向发展,下一步,便是楚贼的死期了。”
鬼面军师束手而立,淡淡的道:“这是倒是不急,等到民怨载道之事,咱们只需要点一把火,就能把整个楚国都烧起来,如今,怕是时机还不成熟。主上,要忍耐。”
金毓朗声大笑:“我忍耐!我当然能忍耐!我在这地宫里住了十来年,害怕等不了吗?”
“哈哈哈哈!迟早是我的,这天下迟早是我的!”
金毓张狂的笑声像是天空中的一个闷雷,在地宫的四壁久久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