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云深拿起匕首来回走动,忽然问魁梧大汉:“你们彼此之间认识吗?”
“不……不认识。”几个魁梧大汉已经开始心虚,说话的语气也不似先前那般有气势。
“既然彼此都不认识,却都用同样的匕首,一个两个倒可以说是意外,可三五个皆是如此,只怕有些蹊跷。”宁云深将匕首放下,然后又问,“楚京的铸剑师找来了吗?带上堂来。”
“见过官老爷。”三个亮着膀子的铸剑师过来,楚玉琰将匕首递给他们,问,“可是你们铸造的?”
“不是。”
“不是……”
三位铸剑师皆回答不是。
“既然不是楚京的铸剑师铸造的匕首,那是不是就是说,出自其他人之手?并且还不是附近的人。”宁云深继续分析。
楚玉琰浓黑的剑眉因为倒竖而变得更加英挺:“你们还敢说彼此之间不认识吗?”
“我……我们……”魁梧大汉们没想到事情竟然会这样发展,见情况落败,横竖都是一死,忽然站起来抢过衙役托盘里的匕首,奋力就要逃出去。
楚玉琰将宁云深往后一挡,坐在椅子上当摆设的官员顿时惊呼:“快,保护九殿下,把他们给我抓住!”
围观的民众也没想到居然会发生暴乱,连忙朝后退,但楚玉琰等毕竟人多势众,三下五除二就将几个魁梧大汉们压制住。
眼见不能再逃脱,魁梧大汉神情解释慷慨赴死的悲壮。
“九殿下,快!他们要自尽。”沈小棠看见他们的神情,连忙大喊一声,但已经来不及了,几个人都咬破齿缝里的毒药包,顿时浑身抽搐而亡。
宁云深不由得多看几眼他们的死状,走到楚玉琰身边,小声道:“殿下,他们死得有些古怪,可否带一具尸体回去供我研究?”
楚玉琰斜斜的看了宁云深一眼,诧异地道:“你敢研究尸体?”
宁云深笑了笑:“不太敢,但……确实有些古怪。”
“也好,就依你。”楚玉琰点点头。宁云深退到一边,和沈小棠并肩站着,他小声问,“你有没有被吓到?”
沈小棠摇摇头:“这倒还好,就是最近几日都在死人,心里有些发毛。”沈小棠早已见惯生死,但她却不喜见生死,和和美美的最好。
将几个膘肥体壮的大汉处理好之后,堂上就只剩下被煽动情绪闹事的百姓,此时正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等待处置。
宁云深和楚玉琰对视一眼,心中便有了数。宁云深清了清嗓子道:“既然罪魁祸首是那几个大喊,那这些个百姓最多也只是受蒙蔽,那就从轻发落,下不为例。”
此时,见情况得以控制的官员看着楚玉琰,委婉又谄媚地道:“九殿下,您看,百姓知法犯法,这让皇上的颜面何在?这完全就是在挑战权威,若是不严加处置,只怕一会谁都敢触犯国法,难以服众了。”
楚玉琰本就不想为难百姓,但官员知道楚王用惯了暴政,对于知法犯法的百姓皆是严酷处理,何时从轻发落过。虽然楚玉琰是皇子,但未必是将来的天子,若是为了讨好他得罪了皇上,那可是丢了西瓜捡芝麻的事情,他如何会做?现在他想要严惩,就算没有拗过楚玉琰,最后的责任也能推到他身上,毕竟君臣有别,他也不能强行怎么样。站队是如此重要。
那几个人以为自己小命不保,此时已经浑身发抖了。公开反抗军官,往大了说这是有造反之心,往小了说便是聚众闹事。按照楚王一贯的行事风格,皆是以“造反之心”来处置,此时,堂上鸦雀无声,静得令人发慌,好似落一根针都能听见。
猛然间,在门槛外爆发出一个小孩儿的哭喊声:“爹!爹!唔……爹……”孩子的娘亲快速捂住小孩儿的嘴,泪流满面。孩子的哭声在堂上格外刺耳,周遭的百姓面上也露出悲壮的神色。
在堂上的男人听见孩子的哭叫,沉默猛然破裂,他不停地磕头求饶,发出悲痛的哀嚎:“大人,你行行好,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犯了,饶了我吧!我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孩子……求你们饶了我吧!”
瞬间,人群中发出轻微的唏嘘声。
楚玉琰眸光闪了闪,围在堂外的百姓都屏息凝神望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等待着楚玉琰开金口。那一瞬间,楚玉琰觉得他的言语如此重要,几句话便能决定这些人的生死,可以决定老母亲是否失去儿子,也可以决定小孩儿是否失去父亲。他咬紧牙关,最终艰难开口:“你们虽然罪不至死,但也不是无罪。如今正是吾国用人之际,你们便充军上战场吧,若是能活命,便是自己的造化,若是死在战场,也算为国捐躯。”
“多谢九殿下,多下九殿下!”原本以为死罪难逃的几个人悲喜交加,虽然死罪免去,但要与亲人分离,前途未知,命运难测。
在人群中央有一位姑娘,眉眼如画,眸光如水,她的目光掠过别人的肩膀落在楚玉琰身上,扫过之后便快速离开。楚玉琰功夫惊人,立马察觉到有人在观察他,快速朝人群扫去,可看她的人已经离开。
宁云深见他神色有异样,快速凑到他身边小声问:“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人群中……说不上来,觉得有些奇怪。”楚玉琰摇摇头,兴许是这帮人的同伙,来看看情况然后回去通风报信。楚玉琰又歪了歪脖子,这目光似乎有些熟悉。
处理完那几个人之后,沈宁楚三人便离开衙门,沈小棠为了缓和气氛,拍拍两人的肩膀笑嘻嘻的说:“走吧,我们去醉香楼填肚子,若是吃饱了便开心。”
他们也就笑着点点头去了醉香楼。
楚玉琰在衙门里的抉择令百姓信服,到是为他攒了不少民心。坐下后,宁云深愁眉苦脸的模样,沈小棠问:“宁先生,难得见你一筹莫展,这是怎么了?”
宁云深摇摇头:“只是想着明日上早朝,殿下该如何应对一帮大臣的炮轰。”
楚玉琰倒是无所谓的模样:“我不是把那些人抓去充军了吗?也算是低头认错,应该不至于怎么样,你放宽心。”
三人吃完饭在街上四处游荡,经过那场闹剧,反倒是安抚民心,百姓捐粮草时安安静静地排队,但低落与哀伤在空中蔓延。
他们都明白,潜伏在暗中的人之所以能够轻易煽动百姓情绪闹事,是因为心中早有怨气。而这些怨气从何而来,不过是生活太悲苦,活不下去了。
楚玉琰望着他们,暗自捏紧拳头。若有朝一日他能管理国家,定要送百姓一个太平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