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京，冷宫。四周凋敝落败，凄清无比。汐贵妃早已摘去金步摇，早已洗去红酥手，只剩下一章寡淡无彩的面庞。她在进入冷宫之前，动用所有人脉，花去所有金钱，雇佣杀手，动用关系，只为杀了楚玉琰。

此时她能做的事情全部做完，自以为万无一失，楚玉琰是在劫难逃，在冷宫里也觉得心情舒适。她在油灯下绣花哼曲儿，忽然听见冷宫外有太监喊：“娘娘，皇上来了。”

奴才们都知道楚王宠幸汐贵妃，这些天也没有听说对死去的楚玉政有什么削弱，反倒是按照最高礼遇在举行葬礼，总还觉得汐贵妃有出头之日。这会儿老远看见楚王，个个儿欢喜无比，毕竟奴才的命运紧随主子。

宫女听见太监的喊声后慌忙跑到房间里，拉着汐贵妃就要帮她梳妆：“娘娘，皇上最爱您烈焰红唇，女婢给你上妆如何？”

汐贵妃早已在幻想楚玉琰死无葬身之地，心中欢喜，闭上眼睛道：“上吧。”

宫女比任何一次给汐贵妃上妆都要来的认真仔细，小心翼翼，这关乎自己能否有机会走出这冷冰冰的宫殿。

大概小半柱香的功夫，楚王已经走到冷宫殿外，他摆摆手让太监候在外面，自己走进去。零星的几个宫女太监跪了一排，中间跪着汐贵妃：“贱妾见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楚王冷淡道，环视四周，家徒四壁，不复从前，他原本想小坐一会儿，此时也没了兴致，“都出去。”

宫女太监跪着出去，还将门关上。

楚王没让汐贵妃平身，而是在她身边不停地转，转了好几圈过后，依旧没有说话。

汐贵妃原本也觉得楚王时放不下他，此时也黄了神色又不敢开口。

良久过后，楚王才语重心长的道：“汐儿，按照你的聪明才智应当明白，朕不想让老九出事。”

“皇上再说什么？贱妾听不懂。”汐贵妃佯装惶恐的道。

楚王继续道：“你也应当明白，按照我对你的情谊，只要你安分守己，哪怕你身在冷宫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朕又怎么会真的亏待你呢？”

汐贵妃听他这话，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明显，嘴上依旧甜蜜无辜：“贱妾多谢皇上隆恩。”

楚王话锋一转，语气也变得冷冽起来：“只可惜，你明明能动却还要做那些事情，朕便不得不下狠手了。”

汐贵妃抱着楚王的腿嚎啕大哭起来：“皇上，您真的忍心看杀害政儿的凶手逍遥法外吗？您真的忍心看他死不瞑目吗皇上？”

楚王咬咬牙，仰头望着已经挂着蜘蛛网的房梁，他目光中已经闪烁泪光，楚玉政的死他也心痛，年纪越大，越显得慈悲：“可是爱妃啊，你可知你动的不单单是老九，你动的是朕的江山！”

“江山？怎么会？”汐贵妃抱着楚王的手松了松，惊恐地瞪大眼睛，“皇上，原来如此？！哈哈哈哈，原来你要立的太子竟然是他？可怜我儿，从小刻苦努力，练剑练到手掌气泡却不停歇，最后变成老茧，你见过哪个皇子受伤全是老茧？可怜我儿为了套你欢心，效仿书中闻鸡起舞，悬梁刺股……最终，最终竟然给他人做了嫁衣……”

“多说最是无情帝王心，都说……”汐贵妃瘫坐在地上，最新上好的妆容被泪水冲淡，头发也变得蓬乱不堪，她好似魔怔一般嬉笑怒骂。

楚王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然后拉开房门走出去，看见守在门外的太监，绝情地丢下一句话：“赐白绫。”

太监传他的话，站在门口，声音拉得很长很尖细：“赐~白~绫~！”

汐贵妃听到这句话时，浑身无力，直接趴在地上，笑得越发猖狂：“晓不到啊！到底都想不到！想不到啊……”

楚王越走越远，汐贵妃的哭喊声越来越轻。楚王想，若是她求饶，会不会心软呢？兴许会？兴许不会。许多事情，在没有发生的那一刻，他也不清楚自己会如何选择。

事实上，一直以来楚王喜欢的皇子都是楚玉政，但同时他也知道，自幼就患有睡眠障碍的楚玉琰，应当是遗传他的真龙天子骨，会是将来的真龙天子。

可是，他不能确定这个真龙天子能不能活到成年。这一切，都还要从父辈的恩怨说起。所以，楚王选择放养，对楚玉琰没有多加关注，也没有打压嫌弃，一切顺其自然。

后来沈小棠出现，在知道她是造梦师的身份后，更加确定楚玉琰就是真龙天子。直到宁云深的出现，他辅佐楚玉琰上位，让他得到自己的青睐，楚玉琰崛起的速度让所有人吃惊，如有神助；而他笼络人心的手段胜过所有皇子，楚王不得不承认，拥有真龙天子骨之人，命运早已注定，只要时机成熟，必定胜过常人百倍千倍。

楚王回到宫殿内，望着天边一轮残月，长叹一声：“我的儿啊，你可千万别人父亲失望。打下这江山，我已经花去一生的热血，坐上那龙椅，我已经抹去所有情义，守住这江山，我已经变得冷血无情。有时候照镜子，我自己都快要不认得自己。所以我的儿啊，你可千万不要让我一生的心血，毁于一旦啊！”

就在此时，老太监弓着背从阴影里走出来，走到楚王身旁小声汇报：“皇上，宫外来的书信，九殿下的。”

楚王接过，缓慢地展开一卷小纸，在月光下很费劲儿的才看完上面的蝇头小字，楚玉琰将这些日子的遭遇叙述一遍，希望楚王派人保护他的周全，这样才能顺利抵达筠阙庙，然后决定搬出皇子身份，将村子里贪赃枉法的官员都就地处决，望他早些派遣官员来接替官衔。

楚王看完之后，长叹一声。在知道汐贵妃派人追杀楚玉琰之后，他就立马派人去保护楚玉琰了，只是时间稍晚没有赶上。虽然第一批杀手已经死亡，但他们谁也不知道，汐贵妃倾尽全力的一起追杀行动，到底安排多少杀手。

楚王问老太监：“汐儿死时，可有求饶？”

“回皇上，汐贵妃上踢倒椅子时，没有丝毫挣扎。”老太监毕恭毕敬的道。

楚王听罢，心思沉重起来。若是汐贵妃没有做好完全的打算，势必会死不瞑目，如今看来，楚玉琰的危机并没有解除。

他回到御书房内，给楚玉琰回了书信，捆到信鸽腿上抛向空中，灰色的小影子很快就融化在夜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