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大的僧袍一挥,智积挥掌相迎。刹那间,两人的手掌已在空中相击,发出一声闷响。
掌声未绝,邹珣已被击得倒飞而去,智积也向后退了半步。
尽管占优势的是智积,但他却要比邹珣惊讶得多。比起内力的浑厚,他所修炼的般若功,在内功心法中可以说是名列前茅,与之相比,连少林寺的易筋经也要逊色不少。当年,智积的师父善无畏,曾号称内功修为第一人。而智积本人,在修成了眉心轮之后,也自信天下高手中内力修为超过他的,不超过五个人。
邹珣的名气,大多源于他的学识与品德。在武功方面却并没有什么大名气。智积原想着凭借自己的内力一集制敌,但没想到对方虽然内力确实不如智积,但却也相差不多,居然能令智积也后退了半步。
没等智积多想,空中的邹珣已经变招。他借势一拧身,右腿划着弧线,鞭子般抽向智积的太阳穴。
智积不敢怠慢,赶忙抬手去挡,但没等他的手臂与对方的腿相触,邹珣又一拧身,右腿向上一挥避开智积的手臂,左腿脚尖下斜,点向智积的心口。
来不及用手掌相接,智积只好将之前抬起的手臂向下一沉,用手肘挡住对方点向心口的一脚。这次相击,二人都没有全力以赴,智积是仓促应对,而邹珣则是用脚尖蜻蜓点水地在智积的手臂上一点,借力在空中将身体还原成头上脚下的常态,而后平稳地落在地上。他毕竟不是真正的苍鹰,如果在僵持片刻,在空中的他恐怕就要摔地七荤八素了。
三招两式之间,两人对彼此都有了些了解。智积胜在内力浑厚,但武功招式欠缺变化。邹珣内力比不上智积,但武功招式却比智积要灵活多变,如此一来,两人各有所长,想要在短时间内分出胜负就很难了。
兔起鹘落间,两人已经拆解了数十招。每一次对碰,邹珣都要比智积退的更多些,但智积的动作却也渐渐出现了凌乱之态,显然是开始跟不上对方的变化了。
眼见着战局愈发胶着,智积突然猛地大喝一声,长袖一挥,击中邹珣的左臂。这一次,智积寸步未退,邹珣则接连倒退三步,才停住脚步,脸色也在瞬间浮上一层惨白之色。
“那和尚!身上怎么好像闪着金光啊?”惊异的声音从邹珣的弟子中发出。
而龙盖寺得僧人们则一个个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智积。季疵看得糊涂,连忙去问慧忍:“师兄!师父这是什么武功啊?”
慧忍一巴掌把他推到一边,不耐烦地说:“这是金刚诀!是与般若功齐名的绝技,师祖当年仗着它们纵横江湖,号称是‘般若练气,金刚降魔。’仔细看!这可是不可多得的机会啊!”
季疵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赶忙把目光转向智积。此时的智积,浑身上下似乎散发出一层淡金色的光芒,尤以双掌为盛。而他那平日里浑如莽汉的神情也变得庄严肃穆,季疵看着他,竟想起了寺中大殿上供奉着的佛像来!
“邹施主,小心了!”智积竟先出言提醒了对方一句,才缓缓地摊出手掌,向对方前胸击去。
智积的武功,本就欠缺变化,而这一招更是平平无奇,似乎连一丝变招都没有。但在他出手的瞬间,邹珣便觉自己的身体已被掌风完全笼罩,再难移动半分。他只好运起十成功力挥掌相迎,同时脚尖疾转,将旋转之势融入掌力,硬接智积的这一招。
双掌相碰,邹珣只觉自己的手掌似乎撞上了一柄铁锤,他连忙借反震而回的掌力抽身后退,但还是被对方的一缕金铁般的冷硬掌力顺着手臂透入肺腑。胸中一窒,邹珣忍不住轻咳一声,鲜血如一蓬水雾般从他口中喷出,散入空中。
即使是借助了旋转之势,但邹珣还是在一招之下,便重伤喋血!
“施主,胜负已分了吧?”智积并未乘胜追击,而是站在原地,双掌合十着看着邹珣。
“大师好功夫!”尽管已经受伤,但邹珣仍不该风采,神色自如地说:“我这点微末之技,比起大师自然逊色许多,但螳臂尚且挡车,在下也想勉力一试,就请大师接我这最后一招!”
说着,他缓缓地伸出双手,左手握住了右手手腕,右手则五指并拢。
智积瞧着他的动作,微微皱眉,狐疑道:“这是……?”瞧着瞧着,智积猛地瞪大了眼睛,惊呼道:“这是剑圣的怒剑式!”
话音未落,邹珣的手掌陡然变成了刺目的火红,并拢的指尖如利剑的剑锋,笔直地刺向智积的胸口!
掌剑一出,势若奔雷!智积根本来不及变换招式,只能以最简单的方式,双掌向内一合,试图强行夹住对方的手掌!
然而邹珣的手掌周围有着真气形成的无形屏障,智积的双掌越是靠近,收到的阻力就越大。而邹珣的掌剑也被智积双掌间的真气阻拦,寸步难行。刹那间,两人的手掌间爆发出此起彼伏的噼啪声,宛若沸腾的油锅。
僵持之下,智积猛地大喝一声,双掌的金光变得璀璨夺目。接着,随着一声极为响亮的噼啪声,智积的双手猛地向内一合,牢牢地夹住了邹珣的手掌,伴着一阵刀剑淬火般的声响,邹珣掌上的红光消失不见,他的脸色也陡然变得苍白,高大的身躯晃了晃,险些摔倒。
“施主,承让了!”智积收回双掌,身上的金光缓缓散去,脸上也透出一丝苍白。
“我败了!大师请放心,我这就吩咐弟子收拾东西,尽快离开火门山!”说着,邹珣朝着智积拱了拱手,便朝着弟子们的方向走去。
“邹夫子且慢!”智积拦住了邹珣的脚步,随后在对方惊讶的目光中说:“不过是弟子间莽撞,贫僧之前说的也都是气话,还请夫子不要见怪!”
邹珣愣了愣,随后露出一丝释然的笑容:“早听闻大师是通情达理之人,果不其然!大师请……”
话说到一半,邹珣突然觉得浑身的力气似乎一下子被抽干了,双腿一软,整个人跟着猛地一晃,仰面摔倒。
“师父!您怎么了?”“师父……”邹珣的一众弟子们见到他这般模样,纷纷呼喊着冲了过来,但刚跑出几步,也都纷纷跌倒,摔的七扭八歪。另一边的龙盖寺僧人来不及惊讶,也跟着一个个的倒了下去。
“这是……”智积紧皱双眉,踟蹰了片刻后陡然大喝道:“檀香!谁点的檀香?所有人屏住呼吸!”说着,智积手掌一挥,一道劲风如箭矢般射出,顿时吹熄了角落里不知何时点起的檀香。
智积的话音未落,一道阴测测的声音从院门外响起:“大师果然经验老道,不过……已经有些晚了啊!”
说话的人一边说着话,一边不紧不慢地踱进了院门。他穿着一身粗布衣裳,看打扮就和一名普通的农夫没什么区别,并且相貌丑陋不堪,让人看了一眼就不愿再瞧。只是若仔细去看,就会发现他那双眼睛极为明亮,发着骇人的光芒。
而在他出现在门口的同时,数十道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院子周围的院墙上,将院中众人牢牢地包围了起来,一丝缝隙也不漏。
“你是谁?”智积狐疑地问。
一旁已跌倒在地的慧忍恍然大悟:“师父!他是今天给我们送菜的农夫!”
“还是慧忍小师傅记性好!”来人大笑一声:“在下李静忠,各位有礼了!”
“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看来你蓄谋已久啊!我们这些人里面,应该有你的内应吧?”说着,智积缓缓转头,打量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蓄谋已久?”李静忠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大师您可真会开玩笑,这么简单的一个局还需要蓄谋?说实话,我昨天晚上才到竟陵城。内应的话,倒是确实有。公辅,过来!难不成你还要在这里待一辈子?”
说着,李静忠朝着邹珣弟子所在的方向招了招手,一道身影便从那伏倒在地的人群中爬了起来,小跑着来到了李静忠的身边。
“公辅!元公辅!”趴在地上的邹珣大喝一声,伸出有些颤抖的手指指向那人:“为师平日是怎么教导你的?你怎能助纣为虐?”
那名叫元公辅的青年低着头,似乎有些惭愧,但言语却极为坚定:“师父!不是所有的人都像像您一样做个闲云野鹤的!人各有志,徒儿再次别过!”
“住嘴!我没你这个徒弟!”邹珣气得浑身发颤,一口气没喘匀,还是咳个不停。
与此同时,智积深吸了一口气,已经准备出手。修炼般若功的人对毒有着很高的抗性,尽管吸入了几口毒气,但对智积来说还不算什么。尽管周围已经被人包围,但李静忠看上去脚步虚浮,即使会武功也一定不高,如果动起手来,智积大概有八成的把握能在其他人赶来之前将他制住!
但他刚一提气,立刻感觉胸口处有一股针刺般感觉传来,刚刚提起的一点内力立刻被冲散,再难凝聚。
李静忠瞧见了这边的情形,笑着转过头:“大师您别费力气啦!知道您武功高强,所以我特意在送进寺的菜里面给您加了点料。这钻心蛊的滋味如何呀?放心!还伤不了您的性命,不过这几天想要动武,基本是不可能了!”
说着,李静忠又一招手,一道青色身影从院外飘进门来,那是个二十余岁的青年人,身材颀长,五官俊秀,配上那一身青色长衫,显得极为潇洒。美中不足的是,他的长相显得过于妖媚,少了几分男子应有的英武。
拱手朝着在场诸人深施一礼后,他面向智积说:“大师别来无恙,鱼朝恩这里有礼了!”
智积“呸”了一口:“鱼公公用不着装腔作势!有本事手底下见真章!”
话是这么说,但智积心里已经开始担忧了。这些年来,两人多次交手。最近的一次便是前些天鱼朝恩用金针偷袭季疵未果的那一回。
比较之下,鱼朝恩的武功虽比智积低上一筹,但差距却也并不悬殊。此时的智积身中剧毒,而鱼朝恩虽说前些天伤在智积手下,但毕竟状态要好得多,真动起手来,智积连一分把握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