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宁玥和陆宁瑶低眉顺眼的坐在车厢的一角。一旁的陆老夫人闭着眼睛靠在车厢上。

马车慢悠悠的走着，那样缓慢的颠簸是陆宁玥最不适应的。她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可是越不想去注意偏偏注意力就越集中。脑子里都是马车晃悠的情景，就连女主大人同男主和诸位男配的精彩对手戏都无法让她的注意力分散分毫。

马车越行越慢，渐渐停了下来。车外传来秋华的声音：“老夫人，聚祥楼到了。”

陆宁玥如蒙大赦。

老夫人慢慢睁开眼睛，朝二人看了一眼，道：“你们戴上帷帽，跟我出去吧。”

“是。”二人应道。

陆宁玥有些忐忑。她总觉得老夫人那一眼有些意味深长。

想起今日宴会结束之时老夫人让春景和夏韶先回去，然后只带了一个秋华和一个车夫，带着她们姐妹来到了这里，陆宁玥总觉得不会只是挑选首饰这么简单！

帘子被掀起，陆宁瑶率先走了出去。陆宁玥也急忙跟上。

面前是一座三层的建筑，单独成幢，与周围的店铺都十分不同却又不会显得突兀。装饰的很有格调。陆宁玥想了想，的确是格调这个词没错！低调内敛，沉稳奢华，这是对这小楼的最好的形容！

祖孙三人进了聚祥楼，便有一个头戴方巾的中年男子热情的迎了上来。

“陆老夫人，您来了！”

“孙掌柜！”陆老夫人微微一笑，便不再说话。

“孙掌柜，”秋华上前道，“老夫人想给两位小姐挑几样首饰。”

“是！”孙掌柜一举一动很是客气热情，却绝不会让人觉得过于殷勤，“几位请到楼上雅间！”

聚祥楼乃是百余年的老字号，自前朝开国便已存在。虽历乱世，几度沉浮，仍然在大齐珠宝一行有一席之地，靠的不仅是当家人经营有道，更因为上一代家主在乱世之中，选中了当时不过是普通士兵头领的当今皇上，倾囊相助助其起事。故而大齐一建国，聚祥楼背后的宋家，便成了皇上御笔亲封的黄商，还得了聚海侯的封位。而聚祥楼，也成了大齐最大的商号。

聚祥楼的二楼三楼四楼都是清一色的雅间，且间间都各有特色。上了二楼，孙掌柜便立刻让人送上了各色首饰。“这些都是本店的最新款式，请老夫人和二位小姐过目。”

陆宁玥看时，只见满盘珠翠，琳琅满目。

“不错！”老夫人很满意，又道，“听闻聚祥楼最近新进了些印章，不知老身可有幸一睹？”

“老夫人言重了！”孙掌柜笑道，“能得老夫人的青眼，是聚祥楼的荣幸。只是这规矩……”

聚祥楼的买卖规矩一向是大齐诸家商铺中最严的。比如这印章，从来规定只得一人去看。无人知晓他们这么做的原因，但亦无人会反驳。

“老身自是知晓。”陆老夫人道，“就劳烦孙掌柜带我家小六先去看一看吧！”

“是！陆老夫人！”

陆宁瑶起身，偷偷瞅了陆宁玥一眼，又看着老夫人道：“姐姐不跟我一起去么？”

“聚祥楼的规矩如此，我与你姐姐就不去了！”老夫人笑道，“小六你好好看，这印章可是为你选的！”

“为……为我？”陆宁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对于印章，她虽然能看得懂，却不是很喜欢。祖母为什么要给她选印章？

“祖母会与你细说的。”陆老夫人显然不打算立即解释，“秋华，你陪着二小姐去吧。”

“是！老夫人。”

老夫人既已发话，陆宁瑶只好埋下满腔的疑惑随着孙掌柜离开。

雅间里，只剩了老夫人和陆宁玥二人。明明是祖孙，可二人却只是静静相对而坐，谁都没有先挑起话头的意思。气氛一时有些诡异，陆宁玥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倒不是她不想说，只是她总觉得现在的气氛她要是先开口的话，会出大事的。

“看看吧！”老夫人幽幽开口道，“这些首饰你喜欢哪些？”

“啊？”陆宁玥愣了一下。

“这金饰华美，且有不少宝石点缀，又不落俗套；玉饰清雅，简单大方；珍珠一物，最是圆润可爱……这么些首饰中，你最喜欢哪一款？”

“我……”陆宁玥在心底默默道，“我可以说我喜欢发带吗？结实牢固！”

“很难选么？”

“不是！”陆宁玥摇摇头，道，“孙女喜欢玉饰。”

“玉饰啊……”老夫人随手拿起一只玉簪，“玉饰很好啊！你喜欢玉饰，那你可知道，这玉饰是如何而得？”

“由玉石打磨而来！”虽然不知道老夫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陆宁玥还是老老实的回答。

“那你可知。玉石又是从何而来？”

“这是快问快答么？玉石的形成可就复杂了，要在严格的地质条件之下，经过漫长的地质作用才能构成！”陆宁玥心里默默吐槽着，面上却十分正经的摇摇头，道：“孙女不知。”

“那你可曾听过和氏璧的故事。”老夫人把玩着玉簪，道，“为了让世人知晓那块玉石的真正魅力，卞和承受了多少苦难？最后和氏璧终于露出庐山真面目的时候，又有多少人震惊？”

“祖母的意思是？”若是到了如今还听不出陆老夫人的言外之意，那陆宁玥还真是白长这么大了。

“你一向聪慧，会不明白我的意思？”

陆宁玥低着头，也不说话。明白吗？自然是明白的。只是——

“孙女不知，********？”

“呵！看这性子，还真是和你爹一样！”陆老夫人认真的时候，样子真的很严肃。

陆宁玥还是不说话。

“唉！”陆老夫人叹了口气，“玉石在未被发掘之前，外观与普通石头没什么两样。区分二者的依据，在于内里。而一旦玉石的内里被发现了，你说，人们会放过她，让她只做石头吗？”

“难不成被人欺负了也要忍气吞声么？”陆宁玥不服气。她是不想跟别人争，但是不代表受了欺负也要忍着！

“作为石头，自然只能忍气吞声！”老夫人的声音前所未有的严厉，“反击，那是玉石才有的资格！你没有筹码，如何反击？”

没有筹码，如何反击？陆宁玥一时语塞。是啊！在边城野得太久了，她都忘了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了！没有特权，如何反击？既然下定决心余生只求平安顺遂，要远远避开朝堂纷争，那么你还有什么资格再去与这些特权阶级争？摆事实讲道理？不好意思那得看他们心情！

陆宁玥紧抿着唇，身体有些僵硬。

陆老夫人叹了一口气：“今日之事，作为长姐，你做得很好；可是作为你想要成为的那个人，这是最致命的错误！”

这世上，没有家族庇佑的女子锋芒毕露，只会引来祸端。

“孙女明白！”陆宁玥的声音平静的吓人，“若是真有一日避无可避，我会直接毁掉那玉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