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康二十年十一月初三,京中众人翘首以盼一月之久的静姝宴终于开始。
越郡王府花园,各种各样的山茶开得正艳。
一片浓妆出绛纱,行光一道映朝霞。越郡王府的山茶花,一向是中州之最!
陆宁玥跟在睦宁县主的身后,面上一片淡然,余光却兴致勃勃的看着周围的花朵。如此大面积的山茶花,上次见已是隔世了。那时校园的后山种了一大片的山茶,每到花开时节,总会迎来一大批的偷花贼,看守花圃的老师每次都被气得跳脚,向上反映之后花却丢的更多了,最后不得已安装了摄像头,可是这样却又如何拦得住搞侦查与通讯的同学呢?花该丢还是丢。学校领导也没办法了,干脆不管那片花了,为那位老师重新辟了一处花圃。
“陆大小姐喜欢山茶么?”睦宁县主的话打断了陆宁玥的思绪。
“喜欢。”陆宁玥打起精神。和这些贵女打交道就是麻烦,整天要猜来猜去,漏过一个细节就可能万劫不复。
“我也喜欢。”睦宁县主轻轻托起一朵粉色的山茶,嘴边勾起一个完美无瑕的笑,“我最爱的就是它的热烈璀璨,姑娘呢?”
“因为它长得好看啊。”陆宁玥用指尖轻轻碰了碰花瓣。
睦宁县主愣了一瞬,显然是没有想到陆宁玥的理由竟会这么直接。
“的确。”她很快回过神,“美好的东西谁都喜欢。只是——并不是谁都有资格拥有的。”
陆宁玥看了她一眼,又回过头继续看着一旁的山茶。
“县主言之有理。”陆宁玥道,“不过小女以为,这有没有资格一事,还是该由花儿自己决定的。花儿若喜欢,又有谁能干涉呢?”
睦宁县主有些惊讶。前些时候的秋猎,她因为身体不适所以没有去参加,谁知道秋猎之后没几天便突然传出了表哥求娶陆家大小姐的消息。当时京中的传闻她也听说过,若说没有疑心那是骗人的。在这之前,表哥与她毫无交集,又怎么会突然提亲?她一直不认为这位陆大小姐配得上表哥。直到她说出这句话之前,睦宁县主都认为她不过是个软弱异常的女子罢了。
“陆大小姐此言倒是让我有些意外。”
“是么?”陆宁玥转身看着她,微微一笑,道:“那不知在县主看来,小女应该如何回答?”
“自然是告诉我这花到底如何入了姑娘的眼了?”睦宁县主面上一片自然。
陆宁玥笑了笑,“入不入眼的很重要么?”
“也许吧。”睦宁县主整了整衣襟,又挂上了完美无瑕的笑,“我们在这里也耽误很久了,陆大小姐还是先随我去蔚雨亭吧。”
陆宁玥应了声是。
跟在睦宁县主身后,陆宁玥开始想着等会儿该怎么脱身。原著中,睦宁县主算是为数不多的正面配角之一,也是唯一知道女主与男二之间的关系的女配。而女主和男二生了情愫,这位睦宁县主,也或多或少出了力。陆宁玥本想着按照原著的发展,睦宁县主应该不会怎么为难自己未来的表嫂才是,所以自己只要抱紧大腿就行,可谁知……方才拜见越郡王妃的时候她便吃够了冷眼,原以为只是因为越郡王妃打算让叶殊行娶她的女儿所以才对她不友好,谁知道连睦宁县主都不怎么待见她!
陆宁玥在心底重重的叹了口气:“唉!果真女主和背景板的待遇是完全不一样的啊!”
二人慢慢悠悠的走在院中,一路上,山茶花开得璀璨。
快走到悠莱湖的时候,陆宁玥远远地看到另一侧一群人乌压压的移过来。为首的,却是温仪县主。
“来者不善呐。”陆宁玥悄悄打量着四周,正好湖边是一片假山,若是要去湖对面,必是要经过那假山群的。看到这儿,她心里有了主意。
她稍稍放慢了脚步,装作看湖水的样子,跟在睦宁县主身后进了假山群。
却说温仪县主这边,刚刚确定陆宁玥已经到了宴会,便迫不及待来寻她。
四年痴恋,一朝付诸流水,任谁都无法平复的吧,何况温仪县主是这么一个偏执的人。
刚刚知道叶家向大将军府提亲之事时,她觉得自己整个世界都崩塌了,那时她就想去想叶殊行问个明白,自己到底哪里配不上他?可却被母亲禁了足。那段时间她想了很久,最后还是觉得,问题一定是出在陆宁玥身上!一定是陆大将军向叶家施压了!否则就凭那一面之缘,叶殊行绝对不会就决定娶她!
“睦宁!”温仪县主有些激动,一下握住了睦宁县主的手,“陆宁玥呢?”
睦宁县主微微皱了皱眉,却还是忍住没甩开:“不是在这里的吗?”
一回头,身后除了一个丫头什么都没有。
“陆大小姐呢?”睦宁县主一惊。
“刚才还在的!”那丫头也吓蒙了,好好一个人眨眼就不见了。
“还不快去找!”睦宁县主有些慌乱,不管如何,陆宁玥都是自己名义上的未来表嫂,更是一品大将军的独女,若是有个好歹,那自己如何向长辈交代?
陆宁玥七绕八绕绕出假山,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是避开了。这群小姑娘段数太高,还是避开的好。心中再三跟叶殊行道歉,自己还是没办法做那个别人眼中配得上他的人了。
她沿着小路朝与来时路相反的地方走去,周围是假山流水,水声潺潺,山随水转。空气中,还氤氲着醉人的甜香。
甜香?陆宁玥眉头微皱,怎么会有这个味道?
她循着香味慢慢走去,却只见一个红色的衣角自转角飘过。追了两步,却发现香味是从面前的小院中传来的,只好放弃追人,转身向小院走去。她拔下玉簪藏于袖中,轻轻推开了院子的门。一进院子,那香味便清晰了起来。
“啧啧啧!下手还真狠呐!”陆宁玥暗暗摇头,“就那么迫不及待么?这样的药量,没个三五天怕是解不了的吧。那么问题来了,我到底要不要充分发挥雷锋精神救人于水火之中呢?”
她在院中站了片刻,确定屋内并未在发生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情,犹豫片刻,还是推门进去了。
待看清屋内的人时,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叶殊行!”她怎么也没想到中招的人居然是叶殊行,本想着做件好事积累点功德换些好运气的,谁知对象竟是自家未婚夫。这算不算好人有好报?
“你还好吧!”她急忙跑到叶殊行身边,伸手探了他的脉搏。
此时的叶殊行早已在崩溃的边缘,身边女子若有若无的体香成了压垮他意志的最后一根稻草。陆宁玥察觉到他的异常,方反应过来他中的可是****,急忙出手封住了他的穴道。
“春衣重、春衣重……春衣重怎么解来着?”陆宁玥手心开始抑制不住的冒汗,来到这世间十多年了,第一次遇到如此胶着的情况。
“陆宁玥,可以的,你可以的!你是宁珈,这样的病情难不倒你的!”她努力深呼吸,“素问九针、天枢诀……不对,是太乙梅花针?通血静心、通血静心……哎呀,通血静心的到底是哪一个!”
越急越乱,而叶殊行已经开始流血了。
“怎么办?”陆宁玥都要哭了,“七窍流血啊……对了!七窍流血!是柳叶生波诀!”
她习惯性地伸手去拔发簪,却什么也没拿到,这才想起来今日换了玉簪,急忙又伸手去解衣服。
“不要……”叶殊行满脸不赞同,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
陆宁玥以为他在紧张,轻声宽慰道:“不要担心,我会救你的。”
“不……”叶殊行艰难地出声,“傅……傅珺芜……”
这三个字就像魔咒,让陆宁玥一下顿在了原地。
“所以你是以为我会牺牲自己救你么?陆宁玥还没有伟大到这种地步。”她突然觉得心里塞塞的,难道不管剧情如何转折,最终还是会拐回主线么?那么自己的妥协到底算什么?成为另一个嘉怡公主么?
“不过若是这样,倒也还是比成为那劳什子的宁妃强多了。”陆宁玥自嘲一笑,手上的动作更快了。她将外裳脱下,又解下里面的腰带,却原来那腰封里放的都是金针。
“我该不该说你运气好?师傅难得大方一次送的金针,竟让你先用了。”陆宁玥看着已人事不省的叶殊行,眼中闪过不知情绪的光。右手一翻,用玉簪划开了叶殊行的左手手腕。
“一窍血,始放血;三窍血,金针行……”陆宁玥默念着师傅救人时的口诀,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的人。“五窍血,天枢一……七窍血,柳叶回风烟波斜。”
配合着真气,陆宁玥一针针扎下,叶殊行脸上的潮红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失血过多的苍白。
陆宁玥取下最后一根针时,整个人都无力的瘫坐在地上。
“果然还是太弱了。”她深吸了一口气,挣扎着起身,用手帕将叶殊行手腕上的伤口包扎好,把了脉,确定叶殊行已无大碍,方才坐在一旁调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