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宁玥在普济寺待了三四日,日常就是陪着陆老夫人和魏老夫人喝喝茶聊聊天,倒也是过得惬意。
天已破晓,陆宁玥方才晨练结束,正准备回小院,只是今日回去的路上却有些不同。往日连绵山道的队伍今日却见不到了,只有零零星星的几个人在寺门口。
“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他们看出了那济慈大师其实是个大骗子?”陆宁玥心内奇怪。
“或者,”她喃喃道,“是京中出了大事?”
似乎是印证了她的猜想,她回到小院之后没多久,便看到周围住着的不少人收拾好行李,准备回去了。
“我们不必着急,先歇几天吧!这时候回去,也是挤得慌!”陆老夫人这样跟她们说。
既然陆老夫人都发话了,她们也就安心住下了。又待了两日,陆宁玥本打算去找周恪问问情况,却被告知周恪已经在三日之前离开了。
想起周恪那日告诉她不要牵扯进去的话,陆宁玥有些不安。这么大的阵势,出的事也绝对小不了。
“难道……是胡林璧?”
陆宁玥的直觉有时候准的可怕。此次震动朝野的事件的源头的确是开国丞相胡林璧。
作为最早跟随着景帝的元老,胡林璧一向深得景帝信任。大齐建国伊始,胡林璧便被封为左丞相,之后十九年,一直在这个位置上,兢兢业业,受到不少人的称赞。佑康十九年胡林璧告老,景帝再三挽留未果,便给了他一份丰厚的赏赐,还重用了他的儿孙。胡家失了一个左丞相,风头虽不如前,但是朝中新贵很多都受过胡老丞相的恩惠,故而胡家后人的仕途倒也顺遂。其中,甚至包括胡老的孙女婿,佑康十七年的榜眼朱竟。
年关之时,户部员外郎朱竟被杀,此后牵扯出了临安侯谋反之事,大齐朝堂动荡,却未曾想,不过半年,竟然将胡林璧也牵扯进来了。
半月之前,锦衣卫追查一个神秘人,却追到了胡老闲居的宅子里,细查之下,竟发现了胡林璧这些年结党营私,密谋颠覆大齐社稷的证据。景帝震怒,当即下令将胡林璧押解进京,并将其子孙俱收监查办。
诏令一出,无异于是扔出了一个惊天雷。京中人人自危,自然也就顾不上再等着济慈大师开恩接见了。
如今的京城,与去年牟阳侯事发之时一样,人人噤若寒蝉。街市上,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我这不过半年多没回来,这京城居然变成这个样子了?”汇源楼上,两个少年正临窗而坐,优哉游哉地看着下面的街道。
“这半年来,这样的景象可不少啊!”青衫少年折扇轻摇,“估摸着,往后会更多!”
“这皇帝是老糊涂了吧!”
“这话可不能轻易说呀!”
“怎么着,你还怕他把我办了?”
青衫少年无奈:“柳生啊柳生,这里可是京城。”
“我知道!”柳生毫不在意,“锦衣卫还没那么大的本事,敢来偷听我说话!”
“是是是!你的本事一向是很高的!”
“那是!”
叶殊行摇头。这柳生啊,一向是不知道谦虚为何物的!
“不过你去了这大半年,都做了些什么?”他道,“你说这次去的是东境,有没有遇到什么好玩的事情?”
“好玩的事情?你指的是什么?”柳生抬眼看着他,“我的好玩儿的事情跟叶公子觉得好玩的事情恐怕不太一样!”
“那就劳烦柳公子说一说公子认为在下觉得有趣的事情好了。”
“有趣的事情啊……我可得好好想想!”柳生摆出一副深思的样子。
“不急,柳公子慢慢想。”叶殊行端起茶杯,“这汇源楼的茶还是不错的,多喝也不会腻。”
柳生白了他一眼:“你说说,你这样老是把我当做免费的情报员是不是太过分了?你这是在压榨我的劳动力呀!”
“怎么会?”叶殊行放下茶杯,一本正经的看着他,“这难道不是表现了我对柳公子的信任么?”
“哟!看不出来,叶公子去了一趟南燕,变得这么伶牙俐齿了?”柳生眉头一挑,道,“我记得以往这种对话一出,叶公子就要开始上课了呀!”
“我有吗?”叶殊行似乎在努力回想曾经的画面,“我有这么做么?”
“当然!”柳生十分鄙视的看了他一眼,“怎么着?叶公子连自己说过什么话都记不得了?”
“最近,事情有些多,一时忘了也是正常。”叶殊行直接转移了话题,“你还没说呢?东境发生了什么好玩儿的事?”
“这可是一件真真正正好玩儿的事!我觉得好玩儿,你也觉得好玩儿!”柳生神神秘秘的说道,“叶公子要不要猜猜?”
“是吗?”叶殊行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自己的手,“我们都觉得好玩儿?”
“是!”
“那我猜……或者应该与小王爷有关?”
“……”柳生惊恐的睁着眼睛看着叶殊行,“你是真的会算卦吧!这是你算出来的吧!”
“还真是?”叶殊行失笑,“我可不会算卦!这件事情不过是机缘巧合!”
“巧合?能怎么巧?”叶殊行去的可是南境,怎么可能猜得出千里之外的东境发生的事情?
“偏偏就是这么巧!”叶殊行道,“无巧不成书。想必这东境好玩儿的事情定然是十分精彩的!”
“可不是嘛!”柳生道,“不如叶公子先跟我讲一讲这是怎么个巧合法?”
“你还真是不肯吃亏啊!”
“那当然!先说多没意思啊!”
叶殊行知道他的性子,也不与他多计较,当下便将偶遇萧咎的事情说了出来。
“就是偶遇这么简单?”柳生直觉叶殊行跟萧咎之间的事情绝对不会这么简单,不然他不可能一下就猜出东境发生的事情与萧咎有关。
“就是这么简单。”叶殊行当然不能将萧咎与陆宁玥的那段恩怨说出来,所以挑挑拣拣新编了一个故事出来。
“真的?”
“真的。”
“行吧!我就姑且先相信你。”柳生知道他没说实话,这故事编的太蹩脚,不像是叶公子真实水平。但是既然他不愿意说,那就算了。“你既然猜到是萧咎的事情,那能不能猜出来是什么事情?”
“想必,是与婚事有关吧?”
“……”柳生看了他一眼,幽幽的说道,“看来我之后真的该叫你算命的了!”
“这其实很好猜啊!萧咎的性子与祁东王十分相似,这些年他在祁东一向是无法无天,再怎么出格的事情发生在他的身上也不觉得新鲜了。不过我记得,他好像一直不愿意成婚,若是真的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发生在他的身上,那定然与他的婚事脱不了干系。”
“果然是算命的!我服了!”柳生道,“那件事情的确与他的婚事脱不了干系。据说前些时候这位小王爷为了反抗王妃给他张罗婚事的事情所以跑了出去,没想到回来的时候却一直闹着说要娶亲了。而且还差点将东境闹翻了天!”
“到了这个地步了?”叶殊行忍不住笑了一下,“看来这位祁东王的控制能力倒是越来越强了啊!”不然,何至于那消息半点没传出东境?
“可不是嘛!”柳生道,“别怪我做朋友的没提醒你啊!你那位好朋友聂将军,他的妹夫可是在东境呢!”
叶殊行摇着扇子的手一顿:“怎么?莫不是姜兄出了什么事?”
“这倒没有。不过是要提醒一句罢了,我知道你们志向远大,所谋之物亦非我等可比。但是凡事未定之前,变数一事便不可忽视。”
“此言何意?”柳生绝不是无的放矢之人,他说出这句话就一定是发现了什么异常。
“叶公子一向聪明绝顶,不会猜不到的。”柳生并不打算细说。
“我知道了。”叶殊行正色道,“我会转告阿远,姜兄之事,我会妥善处理。”
“这就是你们的事了!”柳生端起茶来喝了一口,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不过我倒是听说了另一件有意思的事情,不知叶公子能否为我分析分析?”
“哦?”叶殊行笑道,“说来听听,是什么事情让我们柳公子这么挂心?”
“听闻叶兄的未婚妻喜爱游山玩水,不知,可有去过北境?”
叶殊行手一顿,抬头笑道:“你这是何意?”
“只是想证实一件事情罢了!”柳生也笑着,“实在不巧得很,北郑军队围城的那一日,我正好在北邙城。”
“柳兄倒是好兴致啊!”叶殊行叹道,“这不过半年的功夫,竟然将东境北境都逛了个遍!”
“没办法!我是闲人一个,不多逛逛,岂不是要无聊死?”柳生这么说着,眼睛却一刻也没闲着的盯着叶殊行,里面是掩饰不住的看好戏的兴奋。
“要是柳兄多逛上那么几回,怕是这天下在柳兄面前都该像一张白纸了。”
“我也很想啊!”柳生道,“只是可惜啊!这走来走去,也不过是在中州这么些个国家,实在是无趣得很呐!”
“怎么?莫不是柳兄还想去去那海外之地?”
“自然是想的!我生平所愿,便是寻到那传说中的蓬莱仙岛!”
“那在下便祝柳兄心想事成咯!”
“那就多……”柳生正想对他说多谢,却忽然反应过来,“别转移话题!我们聊的是北境的事情!”
叶殊行知道,若是柳生那时真的在边城,那么那件事情绝对瞒不过他。其实,也不必瞒。
“你想知道什么?”
柳生想了想,道:“你就告诉我,陆大小姐是不是功夫很高,高到可以与秦焱对战?”
“柳兄既已见到,又何必多此一问?”
“那人真的是陆大小姐?”即使早有猜测,真的确定的时候,柳生还是忍不住惊讶。
“你不是早就确定了么?”若没有半多把握,柳生绝不会开口询问。
“是。但不听你亲口确定,总归是悬在心里。”
“如今你可安心了?”
“是。”柳生道,“不过,我却不得不给你提个醒。”
叶殊行忍不住笑了,柳生每次的提醒,总是会让人忍俊不禁。“你想提醒我什么?”
“你那位未婚妻,似乎与五皇子关系匪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