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静静的吹着,吹来阵阵荷花香。树叶簌簌,草声沙沙。一袭青衣的男子坐在地上,眼眸低垂,一动不动。发丝衣袂随着风轻轻扬起。右手杵在身侧,手心之下,轻轻躺着一管碧萧。
他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很久很久。
他想起初见之时,她一袭红衣从天而降,就像一朵赤色的鸢尾花,一下子撞到了他的心里;他想起了离水潭的那夜,她竖起全身的刺却还是掩饰不住的脆弱;他想起了秋猎之时乍然相见时她不可置信的表情,想起了南下之时她时不时耍赖的样子,想起了面对霍央时她那样波澜不惊的说出生死相随……呵!生死相随啊……他真的信了呢……其实,他的确是信的……可是那样的生死相随,淡然的如同一个早已演练好的模式。青桐说,宁姑娘很沉静很勇敢呀,面对霍央的时候,一点点害怕都没有。他那时有后怕,有担忧,但也有一丝窃喜。他心仪的姑娘愿意陪着他同生共死,这是不是意味着,她的心里也是有他的?
他以为他们可以白头偕老,可以举案齐眉,可以一起看遍这天下山水……只是,原来这一切都不过是他一厢情愿而已。柳生同他说起这件事时,他心里是有些不舒服,可到底,他还是信她也信他的。但是在看到她同逸王殿下的相处之后,心里的最后一丝希冀也荡然无存。那样不设防的笑,那样熟络到无需言语表达的默契……那样的一举一动仿佛才该是一个世界的人。他甚至有种感觉,只有在与逸王殿下相处的时候,陆宁玥才是真正活着的……
这样的认知让他害怕,可是他却无能为力。他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听到过一句话,说是爱情里谁先动心谁便输了。他一直对此嗤之以鼻,谁曾想——
他的嘴角扯了扯,不知是哭还是笑。
“陆宁玥,遇到你,我一败涂地。”
陆宁玥回到宴会现场的时候脑子里还是蒙的。祝君仪唤了她好几声她才回过神。
“你怎么了?”
“没、没事!”她说话有些语无伦次,“只、只是、只是有些累了!”
陆宁玥活了好几十年,何曾有过这么憋屈的时候,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只是她实在是被吓到了。叶殊行的那个吻来得猝不及防,猝不及防的击碎了她自以为是的情绪。她那一瞬间是有些怕了的,所以甚至于她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就一把把他推到地上了。她在原地呆站了几秒钟,然后落荒而逃。
她现在心里很乱,事情的发展越来越不受控制了。不!其实一直就没有在她的控制之内,只是,这次却是超出她的承受范围了。
“阿玥,你到底怎么了?”陆宁玥心不在焉太明显,祝君仪待在她身边,不用看也能感觉到她的反常。
“没、没事啊!”陆宁玥掩饰的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对了,刚才……刚才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就是、就是才艺……逸王殿下想必也来了吧?他怎么表态的?”陆宁玥这个话题转移的实在是很生硬,只是脑子里实在是想不出其他的话题了。
“不知道。”祝君仪倒是很认真的回答了,“逸王殿下全程很认真的看了,只是似乎对每一个都很赞赏,可是却又很疏离。我估摸着,怕是都未曾入了五皇子的眼吧!”
不得不说,祝君仪的眼睛真的很毒。她是一个聪慧的姑娘,陆宁玥一直都知道。之前与叶殊行定亲之时,她还一度担心祝君仪会如同原著一样走进死胡同,本想有机会遇见时引导引导她,可谁知没多久就传出她同家中长辈回乡祭祖的消息。陆宁玥当时以为完蛋了,这姑娘还是跟故事里一样撞上去了!后来她随叶殊行离京,祝君仪尚未回来,故而那件事情也就一直压在她的心里。不曾想,再见面时,她却像没事人一样,甚至毫无芥蒂的跟她道恭喜。那时她言辞真挚眼神清澄,毫无悖心之意。陆宁玥愣了两秒之后为那一去不复返的剧情默哀了两秒,之后开始窃喜。她喜欢的角色免于悲剧结局,这不是很好么?
只是想起了这些,她又不可避免的想到了叶殊行了,心里一时有些乱,她忍不住抱着茶杯狠狠的灌了一大口。
看着她这个样子,祝君仪会相信没事才真的有鬼了!
“阿玥……你……你到底怎么了?”她看出来陆宁玥似乎不想说这个话题,只是她的态度让她有些担忧,不深究的话总担心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没事……没什么大事!”陆宁玥笑了笑,“只是有件事情有些困扰……小事情!只是方才恰好想到了!不必担心。”
见她实在是不想说,而且情绪也似乎比刚到风荷厅的时候镇定一点了,祝君仪也不再勉强,只道若是有事千万要讲,不要憋在心里。陆宁玥再三保证之后,她才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这个时候风荷宴的小高潮已经过去了,与会的贵女们也都三三两两离开了风荷厅,厅内也就剩了十来个人。稍晚一些的时候,风荷宴还有一场活动,所以大部分人都与相熟的人一道休息散步去了。
陆宁玥和祝君仪都是不大爱凑热闹的,加之云岫芝已经回了老家备嫁,陆宁瑶也跟着定北侯府的表小姐离开去那些个未来长辈面前混脸熟了,所以这风荷厅里剩下的人中也就只有她们俩挨在一起。二人许久未见,加之又都是刚从外地回来,一时间话题甚多。再加上祝君仪有意引导,想着让陆宁玥放宽心,所以这谈话进行得十分畅快,陆宁玥也就很快把一直纠结的事情抛到了脑后。
她们二人聊得欢畅,风荷厅里也一派和乐。陆宁玥还在感慨支线改变的很快,看戏都没机会的时候,好戏就开始了。
“不好了!诚意伯府三小姐落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