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出身武将之家，不喜欢书香世家的酸气。

不止说话酸，还寒酸。

有钱也不敢大手大脚地花，更何况大多数书香世家看上去清贵，其实就是清贫。

碍于家规，婆婆吃着青菜喝着清茶，你媳妇还敢大鱼大肉，燕窝阿胶不成。

有嫁妆也是白搭，说不得拿去贴补了婆家，别人还要说你娇气说你傻。

程刘氏脑补过度，觉得京城就像龙潭虎穴。

有些大宅门里的阴私就像那花盆里的土，甭管花开得多锦绣，一旦翻开土，都是一样的脏。

这几天为着刘老头的事情，洛凝说的话不多，但都在点子上，就像她自己说的“细节决定成败”，程刘氏已经不把她当弱不禁风的少女了。

见她笑容浅浅，眼神坚定，分明是胸有丘壑。

亲切地问道：“凝儿是怎么想的？”

这话问得，若是一般的少女恐怕羞也羞死了。

洛凝脸蛋也红了红，却仍是开了口，目光憧憬：“凝儿一不求衣锦荣，二不求殿宁宏，只求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程刘氏顿时以帕掩目。

十六年前，程湘也是这般跪在她的面前，想要嫁给洛子竞，当时她的眼睛亮得像那早晨启明的星星，“湘儿只愿嫁给洛郎，一生一世一双人。”

仿佛得不到，就了无生趣似的。

事实证明确是如此，洛子竞一死，她的心也死了，生孩子的那个只是行尸走肉。

如今看洛凝这般，像是历史重演。

洛凝知道她的心结，伸手握住了她的指尖，温婉道：“凝儿无母亲的痴心，只是不愿意委屈求全，与她人共侍一夫罢。如此，高门大户便并我能想，不如嫁与匹夫，平平淡淡一生。”

这话要是放在旁人处，就是狂妄，就是善妒，但是程刘氏不仅这般想，还这样做了，她和舅舅相爱一生，从无第三人。不知道羡煞了多少人。

为此，程东远还背着个“惧内”的名声。

所以，洛凝说了这话，程刘氏没觉得不对，还觉得理所应当。

她家的娇娇多好的女子，谁能娶到那是上辈子烧了高香，谁敢对她不诚，就该遭雷劈。

也罢！

与其嫁去高门给人伏低做小，不如找个低门嫁了，全家都得贡着她。

程刘氏又要叫马嬷嬷。

洛凝急了。

她也是受过情伤之人，并非多么爱苏靖云，只是觉得既然总归是要嫁，还不如嫁他，无论门弟人才性情，他都能她匹配。

还有一点，苏靖云知道她的事情。

如果不嫁给他，她担心七哥和舅母会杀他灭口。

他又有什么错呢，只是遇见她，喜欢了她。

她相信他是信守承诺君子，也愿意为了他们的幸福去争取。

洛凝把心一横，豁出去了。

“姑母，先时我落难受辱，蒙苏公子仗义相助。虽然不曾高媒重聘，但他是坦坦荡荡的君子，承诺只凝儿一人，此生不负。凝儿虽为女子，也是一诺千金，既与苏公子定下了婚约，便不会轻言放弃。还请姑母成全！”

程刘氏目瞪口呆，她没想到洛凝这样大胆，与苏靖云私下有约。

洛凝哪不知道自己正在踩雷，但是她已无退路，否则就算姑母挑遍整个西安，也轮不到苏靖云来娶她。

她心中慌乱，面上却不显。

仍旧从容，语调都不曾变过，淡得像风，清得像水，就是不见女儿家的娇羞，“凝儿自幼熟读女书女戒，绝不曾做出私相授受之事。只是彼时苏公子提亲，知门第不够，请先生附加的承诺，正巧合了凝儿的心思罢。”

程刘氏很生气。

苏家那是个什么门第？

嫡长房的独苗被赶出家门，寄居寺庙，庶房当家。

光凭这个就知道这是个什么门风，连遮羞布都不拉一块，这不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吗？

让娇娇跟那穷秀才吃土？

还是进那没规矩的宅门受气？

“你知道苏家是个什么门风吗？”

洛凝不在意地笑了笑，道：“鲜廉寡耻，鼠目寸光！”

程刘氏：“……”

她还担心洛凝被苏靖云的花言巧语给骗了。

可现在看来，她比谁都清醒。

程刘氏又糟心了。

凝儿不会是被那许庭生伤了心，绝了情思吧？

她回想马嬷嬷形容的苏靖云。

“浓眉深目，相貌出挑，风度尚可，才情颇佳，是个翩翩少年郎！”

听说还交友广阔，颇有才名呢。

不管真心不真心，这样一个漂亮的儿郎能说出“得洛凝一人，此生不负”的话，换哪个少女就算不信，也不能这样无动于衷，把他的家族批得一无是处吧。

再看洛凝说起“白首之约”非但不害羞，还颇为仗义，说什么一诺千金？

洛凝见姑母表情变来变去，也不知道她都脑补了些什么。

她是现代人，对家族的概念很淡薄，更看中的是对方本身。

这些日子她虽与苏秀才只见了几面，但看他衣衫单薄，鞋袜陈旧便知生活有多窘迫了。

苏家可是西安排得上号的富豪，但凡要一点脸面，就不会这样作践他，不是“鲜廉寡耻”是什么？

苏靖云不仅文武全才，还智商情商双高，否则如何还能活跃在世家子的圈子里呢。

连她都觉得他非是池中之物，苏家不是“有眼无珠，鼠目寸光”是什么？

“姑母，论名望家业，苏家比起洛家，程家便如那麻雀与雄鹰。与其被他们拖累，还不如就这般，待到时机成熟，分宗便可，否则哪日惹下大祸，泱及满门！”

最重要的是，苏靖云才是嫡长房，他处于弱势，只要有人给他作主，苏家其他的人还有什么名声？

量他们也不敢多纠缠。

只要分了宗，她有信心把自己的小日子过起来！

程刘氏想得更多！

程东远这次高升是因为查到逆王造反的关键性证据。

外面无人知道到底是什么证据，但是作为枕边人，她知道那么一点点。

大概就是西安有商贾打着行商的名头跟逆王勾勾搭搭，皇帝要整治，而且是下大力气，不然这平叛哪里来的军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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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_∩)o，亲们，今天的更新！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