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二老爷也是做过父母官的,惊了一下便冷静了下来,斥道:“多少年前的事情,还提来做什么!”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不敢直视苏靖云眼睛,“你今天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苏靖云被自己的想法吓到,偏偏那念头就像被春风吹过的野草,疯长起来。
两只耳朵嗡嗡地响,像飓风里的风车,呼啦啦不停。
僵着脸说明了来意,“我要成亲了,要分产!”
苏二老爷笑了起来。
不知道是笑他一穷二白还想娶老婆,还是笑他想分产。
“你知道当年父亲欠下多少银子吗?”
“那是苏家的生意!”
苏靖云再次纠正。
“可是苏家商行七分利归长房,一分利归公中,我和你三叔一人只能分到一分!”苏二老爷咬着牙恨恨地道。
甚至还有一丝疯狂。
苏老太爷和苏老夫人是贫贱夫妻一路走过来的。
后来生意做大了,苏老太老花了心,纳了两房妾室。
苏老夫人寒了心,没几年就去了。
苏老太爷这才后悔。
不止冷落了妾室,连带着连庶子也不喜欢。
只一心培养长子。
苏大爷也争气,不仅会读书,还会做生意。十一岁就考了童生,十六岁中了秀才,娶了太夫人在世时定下的妻子罗氏。
罗氏端庄贤惠,将苏家内宅打理得井井有条。
还亲自主持,替苏二老爷苏三老爷娶了妻。
那个时候的苏家一团绵绣,欣欣向荣。
谁知道苏大爷赶考途中生了痢疾,差点丢了性命。虽然救治及时,却留下了体弱的病根,从此四季不离汤药。
倒是苏二老爷和苏三老爷陆续考取了功名并出仕。
长房隐隐被庶房压了下去。
苏老爷深谋远虑,趁着身子骨健朗,将苏家一部分祖产指名留给了长房。
若非是这样,苏靖云恐怕真的要流落街头了。
可是那些东西是苏太夫人的,本应归长房,而不是分家啊。
他看着苏二老爷,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不认识他。
父亲在世时,身体不好,他非常羡慕大哥和二哥,可以骑在二叔的肩膀上,后来被二叔看出来了。他给他举高高,带他去外面看龙灯,舞狮子。
什么时候,他变了一副面孔呢?
哦。
他想起来了。
三岁时二叔会试考了第十七名,他的师座非常高兴,说他努力一下说不定能考前三甲。
但是朝廷规定,庶子,相貌不正者都不入前五名。
他求祖父将自己记在太夫人名下,被祖父狠狠罚跪祠堂。
从那以后,他一连几年外任,直到祖父生病才回来。
后来就出了父亲的事情。
苏靖云顿时意兴阑珊,缓缓道:“原来无产可分,那就分宗吧。我是嫡支,理应掌管族谱。你们另立门户吧。”
苏二老爷一怔,随即冷笑,道:“四侄莫不是糊涂了?”
“糊涂了是二叔才是,嫡支继承族谱是大华律例所指,说破了天,也轮不到你们庶房。”
苏二老爷看到他强硬的态度,顿时涨着老脸通红!
他生平最讨厌的就是庶出的出身,准备等苏靖云成亲后就把他移宗,把自己这一支改为嫡支,现在这乳臭未干的小儿竟来打他的脸!
苏靖云见他生气,好笑地道:“二叔不会以为我搬出苏园是放弃了苏家长房嫡孙的身份吧。您可别忘了,苏家的祖宅在我的名下!”
苏二老爷不说话,就看着他。
足有十几息,才眯着眼睛笑,道:“看样子,你还是要争。既然如此,当年你爹的案子……”
声音拉得长长的,满是威胁的意味。
当年的事情是他压下去的。
可是他忘了今日的苏靖云可不是当初的小儿。
怀疑就像一颗埋在土里的种子,一旦被刺破,就生根生芽,一发不可收拾。
苏靖云没有被他吓到,顺着说道:“当年前后两日分别有孟,达两家的商队经过,偏偏我们苏家的商队遭了劫。马匪来去如风,官府却查不到任何线索,当年母亲六神无主,我亦年幼,如今想来觉得蹊跷得很。”
他一边说一边点头,“说不定有内鬼,当年祖父和父母报恙,母亲侍疾,当家的是二婶。手下的管事无故失踪,她也不通报家里,是何缘由?”
“我看过当年的卷宗,好像生意里有孟家的股份,听说孟家出事了,不知道这件事情紫云卫查不查?”
“你疯了!”
苏二老爷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他没想到苏靖云像变了个人似的,竟就这么撕破了脸,而且不管不顾的。
苏靖云不仅没有被他吓到,还越来越冷静,道:“身下不怕影子邪,紫云卫虽然行事果断,却不会滥杀无辜。我相信陛下定能还父亲一个清白,也省得二叔操心了这么多年!”
“你果真要这么做?”
苏二老爷沉下了脸。
他虽已到仕,但是官威仍在,若苏靖云真是没见过世面的少年,在长辈的威严下,说不定就怂了。
可他十岁时,从苏家嫡少爷变成了孤儿,心性之强胜过常人不知几何。
“我如何做,完全取决于二叔。我并非要揭家丑,只是为了早日顶门立户,仅此而已!”
苏二老爷看着他,忽地一笑,仿佛刚才的冷对不存在似的。
苏靖云非但没有放松,还暗暗警惕起来。
“不知道四侄儿要娶哪家的闺秀!”
苏靖云扯了扯嘴角,道:“她家住崇文坊,无父无母跟着祖父,带着一个小侄儿,是由江先生做主,和光大师为媒定下的。”
短短几句话包含了许多信息。
崇文坊虽不富贵,却也不是平民住得起的。无父无母,一家四口,说明她贤惠,江先生做主,是点出他们名正言顺,和光大师为媒又提醒他,对方也不是无根的浮萍。
“什么时候定的婚,怎么这么急着成婚?”苏二老爷又问。
这话简直就是包藏祸心。
什么叫急着成亲。
是说他色急,还是说对方急不可待。
“是和光大师算的黄道吉日。”
和光大师是得道高僧,寻常难得一见。
他算的日子,自然是好的。
苏二老爷道:“分宗的事情关系重大,我要跟族老商议!”
“好。后日我再来看二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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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