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悦傻傻地跟着我站在院子里，我拿着高音喇叭喊，：“五楼、六楼、七楼的住户，有人在家的开下窗户，街道王主任有话问你们。”

我这么一喊，结果这三层楼的住户开了一多半窗户，窗口都人影憧憧的。我眼睛尖，看到好几位老头穿着背心着。我把高音喇叭塞到王悦手里，说六楼左边第二个阳台，你跟那个老头对话。

王悦楞着问，为什么选这个？

我肩膀一耸，“这个大爷都光膀子了，不说明问题么？”

以下这段对话听说被街道工作人员录下来，作为王悦主任的经典对话载入大东街道史册。

王悦：“六楼四单元的大叔，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大爷：“我现在感觉良好，都穿不住棉袄。”

王悦：“屋子里温度如何？和供暖时候比咋样？”

大爷：“和供暖比不了啊，供暖时候在屋子里得穿打棉袄，冻得慌，现在你看我，衣服都穿不着，光膀子呢。”

王悦：“……，大爷，您可注意点，别着凉，屋里有温度计没有，多少度？”

大爷：“你等会儿啊，我问问我老伴儿，她还发癔症呢，说是要被冻死了才出现幻觉，屋子里咋这么暖和呢。老伴，老伴啊……”

大爷：“姑娘啊，你大妈说了，屋子里是二十七度，热得受不了啊，你大妈说老寒腿都好了。关节热乎乎地。”

王悦担心地问我，屋子里二十七度，把老人热坏了咋办？

我拿起电话打给老马，他也上楼顶去指挥了，我在电话里问他：“说明书上怎么写的，屋子里温度最高能控制在多少度？”

老马说：“说明书特意强调了，如果屋子里是老年人，会在25度基础上提高几度，说是对一些风湿病啊，关节炎啊特别有康复作用。”

我按得是免提，旁边包括王悦在内，早围了一圈人，听到老马这么吹牛逼，都是一脸懵逼的样子。

我趁热打铁，不动声色地问：“楼道里温度怎么控制的，现在都化成河了，全是热水。”

老马说：“让我看看说明，啊，后面这页写着，对楼梯等处积冰，探测无人的情况下，温度将辐射到70摄氏度，将其化成热水进行冲洗。等到积冰消融温度会恢复到正常的25摄氏度。”

我把电话掐了，说“诸位，看来我们的保温板工作效率还可以，现在看情况四楼、五楼、六楼、七楼居室内温度都应该达到了理想状态，剩下三层楼，喏，随着完工，也应该陆续开始有正常温度。”

我看没有一个人吱声，就问王悦，你们街道还有什么问题，可以提出来，咱们当场解答。

王悦理了理短发，她都紧张处方了，抿了抿嘴唇说，“太阳要下山了，这个太阳能还能供暖么？夜里屋子又冷了咋办？”

众人精神一振，觉得王主任这个问题提得好，问到点子上了。太阳能供暖确实没问题，但持续性如何啊？如果夜里这点儿热乎气都没了，那还不如暖气供热呢。

我笑呵呵地说，“我们费这么大功夫，把板子都敲钉上去，可不是为了半夜挨冻的。什么叫恒温控制，就是它起码能够储备够24小时的热量，才能正常工作。要不我们打个赌，如果今夜它没有正常工作，那么明天我们小强超时代工业应用公司给每户人家赔偿五百块。”

王悦眨了眨眼睛，没有搭茬。这时候有人汇报，楼梯的水流干了，副区长已经带人上楼去了。王悦也匆匆追随而去。

我看着他们都兴奋至极地上楼，心里为他们感到难过，最困难的时候还没过去。真奇怪这帮人竟然笑得起来。

我在楼下又等了半个小时，老马已经开始陆续带人下来了，剩下的一二层在下面搭梯子，干活会更方便。

老马一见我就竖大拇指，说咱们这个保温板，又是一战成名啊。我下来的时候，好几层楼的人都开窗户，问我在楼面上安装的是啥东西，屋子里暖洋洋地，从来没有过的温度。

我沉吟着说，“东西肯定是好的，不过这两栋楼都是免费送的，又像名气更大，恐怕要这个小区都换上我们的保温板才行。”

老马说，“这不是明摆着的事么，我跟你说，一会儿其他楼里的人都会出来要说法。大家一起挨冻，那谁都没什么说的，现在看这两栋楼这么舒服，那是肯定要惹急了其他楼住户的。”

话音未落，公然其他楼里已经开始陆续出来人，他们聚集到我们所在的楼门口。有两个人还走过来问我和老马，“请问你们二位是给这个楼安装保温板公司的人么？”

我一指老马，说“他就是。有什么事情找他。”

老马也板起脸说，“我是小强超时代工业应用公司的代表，你们有什么事情可以和我说。”

一个看起来是带头的人说，“你们给这两栋楼安的保暖板，造价是多少钱一平方米?”

我有心思说二百，老马好似知道我要说什么，瞪我一眼后说“现在是两千一平方米，这还是街道说都是老年社区，我们公司出于照顾民生目的，只能降到这个地步了。”

有一个人说，“我可听说你们这两栋楼都是免费给安装的。”老马瞪着眼睛说，“这两栋楼是免费，其他的我们免费不起啊。我今天带过来的这些技术员，连饭都没舍得吃，全指望能打开销路，起码将成本先抹平啊。”

这个老马现在可真是精明了，睁眼说瞎话一点异样表情都没有。我放心把这些啰嗦事儿交给老马，自己抬头欣赏刚刚安装完保温板的这两栋老楼的楼面。

现在已经过了两点钟，日头西斜，只有很少的眼光穿过旁楼的缝隙照射到这两栋楼上。这些外形好似铝合金板的材料，上面流转着绚丽的光彩，你乍一看和原来的楼房黄色的涂料一样，但细细一看，却发现楼面原来的粗糙和陈旧感消失了，变得更光滑，更气派。

七层高的旧楼穿上了新衣裳，就好比一个颇为潦倒的汉子有了精气神，围观的人啧啧称赞。有人说，这两栋楼街道都给免费安装保温板，咱们也得找街道，免费给装上。

另外有人说，“你可别想便宜事儿，人家公司没说么，两千块一平，都是特惠价，你到是想免费了，可人家得愿意给你干啊。”

上一个人说，“那花钱就花点钱，左右不能一点照顾也没有，我们这暖气就算是个废物，何况这个月什么时候供暖还恢复不了呢，把这个钱退给我们，或者直接抵安装费，大家伙说好不好。”

众人轰然赞同，说老李你这个主意好，就应该这么办，今天就让街道表态，供暖以前多么糟糕，咱们忍了，现在有这么高科技的供暖方法，咱们就得用。”

也有人补充，“每平米两千块钱，我估算了一下，每户人家也就三四平左右，让街道再和公司说说，打点折扣，采暖费我们每年还能报销个两千多元，如果这个保温板能用上三五年的，咱们可就有账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