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吧。”智伯瑶见屋内没了别人,淡淡地说了一声,“再不出来,别怪我不客气。”
一身黑衣的巫怀慕从横梁上翻身下来,头发扎成一束,怀中抱着一把剑。
“谁让你来的?”
巫怀慕:“我家主子永昌王担心姑娘安危,特意嘱咐我寸步不离。”
“寸步不离?昨晚上一个小小的采花贼都搞不定,你不离有什么用?”智伯瑶轻笑一声,“我的身体已经康复的差不多了,你可以离开了。”
“抱歉,我只听从主子的命令,姑娘的要求,恕难从命。”
智伯瑶莞尔一笑:“暗卫,是不能爱上主子的,这个你都不懂吗?”
“姑娘,不要做无端猜测。”
“罢了,你就留下来吧,因为我也想看看,爱上主子的暗卫会是一个什么下场。”
巫怀慕急忙辩解:“不是那样。”
但是话一出口,巫怀慕就后悔了,越是急着辩解,越是显得苍白无力。
于是巫怀慕索性又藏入暗处,不再多言。
智伯瑶吹熄了烛火:“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这话说的可对?”
“这话从何说起?”屋外响起一人的声音。
智伯瑶抬手就把非明刀从墙上摘下来,背在背上就一脚踹开了房门:“谁?出来!”
“我。”卫永昌从暗处走出。
智伯瑶:“你们永昌王府的人可真有意思。”
“这话怎么说?”
智伯瑶:“从你还有你派来的暗卫出现之后,我就平白惹上了许多麻烦。”
“姑娘的意思是我亲手设计了这一切吗?”
“正是这个意思。”智伯瑶拔刀朝着卫永昌走去。
卫永昌站着不动:“这许多天来,在下对姑娘的心意,姑娘敢说全然不知?”
“你住口!谁稀罕你的心意,拿回去吧,带着你的人滚!”智伯瑶把刀横在卫永昌的脖子上。
卫永昌不退,把脖子靠近她的刀锋:“杀过我一次,你就能再杀我一次。”
智伯瑶把刀收入刀鞘:“我不会上当。杀你,只会让师父讨厌我。”
“我这里有一个消息,不知你要不要听。”
智伯瑶:“不听,王八念经。”
“昨天晚上那人是你师父派来的!”卫永昌说。
智伯瑶不乐意了,转身走到卫永昌面前抬手就要给他一个耳光:“师父不是那样的人!”
卫永昌抓住她的手:“我说的是不是实话,你自己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
“就算是师父做的又怎么样,我……”智伯瑶痛苦地闭上眼,压下喉头的酸楚,“那是我师父,他把我养大,我只有他,无论怎样,我都会原谅他,都会原谅他……”
“现在,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你嫁我,这样,你的师父不会动你,你也可以每天见到你的师父。”卫永昌说。
智伯瑶嘲讽他:“我没听错吧?一个怎样的男人会允许自己的妻子喜欢别的人?”
卫永昌:“因为我喜欢你,想要保护你,这还不够?”
自然是没有人回应,只有呼呼的风吹动院内的枯树。
“主子,两人都是春雨楼派来的吗?”道隐问。
卫永昌:“可能是,也可能不是。”
“那您方才……”
卫永昌:“大家都认为是,那就是。对我而言,那人是谁派来的,不重要,我要的,只是等……”等智伯瑶相信方无隅是幕后黑手,等智伯瑶嫁给自己,等卫永昌做完他能做的事情,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所以说到底,昨晚对智伯瑶下手的人是谁,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在乎,大家关心的,是怎样利用这件事……
“灵灵,娘给你报仇了!”智夫人走进女儿的房间,提了一个精美的点心盒。
智仲灵还缩在被子里,两眼空洞。
智夫人打开食盒,露出里面一双僵硬的手。
“娘,他为什么这样对我?”智仲灵开口说话了。
智夫人一听,觉得蹊跷:“灵灵,你知道,你知道那贼人是谁派来的吗?”
“他为什么这样对我?”
“谁?怎样对你?”智夫人把女儿抱在怀里,“灵灵,有什么事,都可以跟娘讲。”
“卫长阳!”
智夫人也顾不上女儿直呼王爷名讳,追问:“灵灵,他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我们那次去上香认识的。”
智夫人大概想起来一点:“你说那一次?”
“嗯,”智仲灵点点头,“后来,他经常托人给我带些东西。”
“就是那卖水粉的货郎?”
智仲灵:“那是他的下属。”
“只是送些东西?”
智仲灵咬咬自己的嘴唇:“后来,一天夜里,他来到我房里,我们订了终身,他要我从了他,我不答应,我觉得他生气了……”
“好女儿呀……”智夫人拉起女儿的手,有些后悔那夜跟女儿的长谈,若是女儿早就从了长阳王,后来也就不会有这许多事了。
“本来,约好了昨晚再见面的,可是他没来,”智仲灵眼圈再一次红了,“早上,智伯瑶来的时候,我闻到她身上的味道,不会错的,那是他常用的香料,昨晚,他们在一起了……”
说着,智仲灵再一次放声大哭:“他定是记恨我,一定是他,他们要在一起了!”
智夫人帮女儿拭去了眼泪,心道:怪不得这几天老头都不怎么关心灵灵,原来是仗着有了智伯瑶攀上了高枝?好呀,你们这如意算盘打的漂亮,可惜,让我和灵灵不痛快,你们也别想着好过!
不过智夫人也存了自己的心思,既然智仲灵一心以为是被长阳王算计了,那就让她这么想好了,免得女儿记恨她这个做娘的引狼入室,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几日,麻烦先生奔波了。”卫永昌抬手,示意仆从给方无隅看茶。
方无隅看着风尘仆仆,疲态尽显:“能为王爷分忧,草民愿肝脑涂地!”
“只是,有件事,怕是要先生笑话了。”
方无隅:“王爷请讲。”
“昨日,智府上闯入了两个采花贼,一个,是杀手组织的春十一,听说已经自裁谢罪了。”
方无隅神色不变,品了一口茶:“王爷消息灵通,连春雨楼这样的地方也有线索。那另一个贼人呢?可有眉目?”
“没有,也正是因此,想委屈先生。”说完,卫永昌作势拜倒。
方无隅赶忙起身扶他起来:“王爷,使不得,还请明示。”
卫永昌:“这桩无头案,总该有人认领。说来难为情,先生对我给予厚望,我却因着这小儿女情态终日里魂不守舍,实在……”
“王爷不必多说,草民愿为王爷分忧。”
自从卫永昌有心角逐帝王之位,他就新添了个夜里惊醒的毛病。
害怕他伤到自己,道隐看守的紧。
这夜,卫永昌又在发汗,止不住地梦呓。
道隐侍立一旁,小心伺候着。
“瑶瑶,瑶瑶……”卫永昌忽然开始高声喊着。
道隐回答他:“主子,智姑娘不在这里。”
可卫永昌还是一直喊着,道隐便知他不曾醒来,不知在梦中有何种境遇,才能让这样一个人失态至此。
主子真的太苦了,身边能用的人只一个方无隅,但方无隅目的不简单,若是身边有个知冷暖的女子也好,可是主子,只怕智伯瑶跟您不是一路人。
那智伯瑶跟谁是一路人呢?道隐想到了自己,却被自己这突如其来的想法吓出了一身冷汗,不可,不可。
“伯瑶,为师有件事要你去办。”
“只要能再见到师父,就算上刀山下火海,徒儿也万死不辞。”
方无隅语气放缓:“刀山火海,自然是舍不得你。”
智伯瑶伏在方无隅膝头,抬头看他,当这日思夜想的人终于来到她面前时,她却发现自己再也提不起精神了,连高兴的样子也是强装出来的,为什么?是自己变得太快了?还是师父一下子陌生了?又或者自己只是累了,再也玩不起这猫鼠游戏……
“嫁给卫永昌。”
又是短暂的谈话,方无隅走了。
智伯瑶揣摩这师父究竟是什么意思,怎么能把这件事说的如此轻描淡写?
人生也第一次陷入迷茫,从前,永远跟在师父后面,听他的话,但现在,突然发现师父给自己指的路是悬崖,自己跳吗?
“对不起,师父,”智伯瑶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嫁给别人,就不能爱你,若是死了,也不能爱你。”
只有活着,从这个人的掌控之中逃跑,才能爱他。
逃跑,对智伯瑶来说一向是件轻易的事情。
智伯瑶蹭地爬起来,穿好衣服,把非明刀往背上一背,把匕首往袖子里一揣,抬脚就要走。
“你做什么?”房梁上垂下一个人来。
怎么把这厮给忘了?智伯瑶扫了巫怀慕一眼,有把握将她在三招之内放倒,但是如果只有一个巫怀慕,事情就好办的多了。
“嗖”的一声,匕首出鞘,智伯瑶趁巫怀慕闪躲之际,攻她下盘,将她放倒,手刀劈在她后颈,将她击晕,这还不够,智伯瑶想了想,把巫怀慕五花大绑堵上了嘴巴,放在自己床上盖好被子,不仔细看,还真认不出来。
智伯瑶足尖轻点,跳上屋顶,看了看四周并没有其他岗哨,直接冲着城门去了。
越过大街小巷,寒夜的冷风拍在脸上,相当刺骨,这是这种冷冽,让智伯瑶体味到了一种粗糙的自由,山野间的烂漫,这样御风起舞实在好过在那个华贵笼子里被人玩弄。
还有一个街区就能出城,智伯瑶心情不觉轻快起来。
没料到一个黑影闪身出来,身法凌厉,硬生生将她逼退。
智伯瑶几乎立不住,后退了几步,才勉强维持了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