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那黑影看上去是个中年男子,一身夜行衣看不出样貌,他单手持剑,横在身前。
只防守,却不进攻,看样子不是来要她小命的。
智伯瑶一手摸上了背上非明刀的刀柄,警惕地看着来人。
那人依旧不动,一双眼睛打探着她,那是强者对弱者的不屑,也是武力碾压的绝对自信。
智伯瑶咬咬牙,一跺脚,把手放下来。
不自量力这种事情做过一次就够了,硬拼不是明智之举。
智伯瑶退后,打算从另一个城门出去。
路途是有些漫长,她的后背已然被汗水打湿,天不再像刚才那样漆黑无光,再也耽误不得。
这一次,拦住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希望近在眼前,偏偏面前有这许多扫兴的人。
智伯瑶扫一眼过去,十个人,青年男子,身手还不好说。
赌一把吗?
一声鸡鸣让智伯瑶下了最后的决心,拔刀!
这一次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要突围都困难重重,若是错失了今天,下一次自己对上的恐怕不是十个人这么简单。
刀光剑影,武器碰撞之间,擦出了火星,格外显眼,这动静也惊得不知谁家的狗狂吠不止。
越是想要速战速决,却越是被牵制着脱身不得,好不容易劈开一个缺口,但那生路很快就被补上。
而且动手之间,智伯瑶感觉到面前这十人与自己招式很像,彼此都能猜出对方下一招是什么。
智伯瑶看他们没有取自己性命的意思,眼珠子一转又豪赌了一把,她挥刀,对准了自己的喉咙。
那十人显然没料到智伯瑶对自己下手,提剑挡住了非明刀。
等的就是这个,智伯瑶嘴角勾起一抹不可察觉的微笑,刀身一翻,把那十余人的剑尽数截断,一人抽手不及,被划伤了,血液从他手腕处喷溅出来,糊了智伯瑶一脸。
“晦气。”智伯瑶擦擦自己的眼睛,再睁眼,哪里还有黑衣人?被截断的武器也不见了。
若不是地上有两滴血证明刚才发生的一切绝非做梦,智伯瑶差点要疑心不过是在做梦。
奇怪,智伯瑶把刀收入刀鞘,抬头看天,这才明白了那伙不速之客离去的原因。
天已经亮了,守城的将士多了起来,想要这时候出去,不难,难的是众目睽睽之下跑出去如何不会引人注目?
带着一身疲惫,智伯瑶不知该去哪里,还是回到智府吗?那个已经让自己厌倦的地方?
“大小姐,请吧。”不知何时,智府管家赶了过来,带了一对随从和一顶轿子,“老爷可是非常担心你!”
“我不过是出来散心,没想到惊动了这么多人。”智伯瑶面不改色,“不用你们跟着,我玩够了自然会回去的。”
管家带着轿子走了,但是那几十人的随从却留在原地。
智伯瑶走到哪里,随从们就跟到哪里。
她在街上游荡,后面就像跟了一条巨大的尾巴。
她进酒楼买酒,那些随从们也跟着进来,占据了酒楼空着的位置。
“滚!”智伯瑶生气了,瞪着他们。
随从们乖乖退了出去,可智伯瑶从酒楼的窗子望下去,那些人守在楼下,吓得没人敢进来。
她喝完酒,店家竟也没伸手找她要钱,原因,要么就是酒钱已经有人给了,要么就是这酒楼是智家的产业。
于是,智伯瑶伸手揪住了店家的衣领,几乎要把那肥硕的胖子从柜台后面揪出来:“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小姐的话,小人智荣。”
这个名字,起得很好,一听就是智家的走狗。
不过怎么这么巧?随便走进一家店,都是智府的产业?怕不是偶然。
智伯瑶晃到了一家脂粉店里面,随手挑了些,店家满面堆笑地给她包好。
“出来做买卖的,你不收钱?”
店家点头哈腰:“大小姐能来光顾,小人那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智华。”
又是智家的产业?接连两次,智伯瑶开始怀疑这不是什么巧合了。
走进一家布庄,店家是个女人。
“名字?”
店家不知她为何这样问,一脸笑容僵住了,回答:“智富,怎的了?若是大小姐觉得这名字不好听,我改便是。”
“那智贵呢?智贵在哪里?”智伯瑶追问。
“大小姐您看。”智富走到窗前,抬手把窗子推开了。
智伯瑶疑惑地看她一眼,随后从窗子望下去。
街道上跪了一排百姓,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穷的,富的,都有。
“这是?”
“您不是要找智贵吗?”店家努了努嘴,“喏,那都是,不知道您要找的是哪一个。”
智伯瑶惊骇,倒退了两步,险些撞倒布料架子。
智家不过是一个侍郎撑腰,怎么能做到这种程度?
不可能,他智老头不过就是一个小官,还能手眼通天了不成?
智伯瑶踉跄走在街道上,一个富家子弟跟她擦身而过。
“你等等。”智伯瑶拉着对方的袖子。
那小伙子也是摸不着头脑:“你扯着我做什么?”
“啪”的一声,智伯瑶抬手就是一个耳光,甩得那富家子弟眼冒金星,鼻子里流出了鲜血。
“去报官吧,就说我动手打人了。”智伯瑶看着他,眼睛里满是狂热,这小子看起来家里也算殷实,智家总不会只手遮天到这种程度。
富家子弟却对这提议不怎么感兴趣:“大小姐,您就放过我吧,小的错了。”
没劲儿,智伯瑶一把撒开了他:“你走吧。”
如蒙大赦,那小子手脚并用感恩戴德。
抬头环顾,远处茶楼之上似乎坐着一人,在窥视着这一切。
原来逃跑也是一件痴心妄想的事,整座城,都是一个无形的牢笼。
智伯瑶乏了,还能有什么地方去呢?只能乖乖回到了智府。
“大小姐,您可算回来了。”管家不知在门口等了多久,激动的跳脚。
智伯瑶不理他径直走回自己的小院,被吓了一跳。
小小的院子,跪了一地的莺莺燕燕,音希跪在最前面。
“这是?”
“新增加的人手。”音希看着也有些蒙,估计是被这阵势吓到了,连智夫人都没有这么个待遇。
“滚吧!”智伯瑶今天不知把这话说了多少次,可是没有人听她的,就算听了,也不过只是离她远那么一点。
“智姑娘这是回来了?”智伯瑶推门,就看到巫怀慕躺在横梁上,懒懒地问了一句。
“是你通风报信的?”
巫怀慕揉揉自己的后颈:“这话就不对了,姑娘手劲儿好大,我刚刚清醒过来,姑娘可不要污蔑我。”
“那为什么我一出门,就被人拦下了。”
巫怀慕:“想来是主子关怀,对姑娘上心。”
“满大街都是智府的产业,你们家主子真够大方。”
巫怀慕:“这我就不知了,姑娘看着风尘仆仆,看来这一夜散步很是尽兴。”
智伯瑶咬牙切齿:“尽兴,如何能不尽兴!”
音希端来甜点,智伯瑶塞了一肚子,慢慢地才平静下来。
她眼前闪过种种,智府近来访客不断,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其中关系?
原来这京都早已不是以往的京都,当中暗流涌动局势不稳,自己怎么到现在才发现?
悔不该惹上卫永昌,当时玩弄了他一人,如今被一座城困住了。
但转机,也不是没有,智伯瑶眼珠子一转,脑海里浮现一人,是皇族,也是皇位的有力争夺者,若是他出马,事情该有七分把握。但目前这个状况,自己亲自去找人怕是不行,恐怕要托智仲灵来办这件事了。
“你来做什么?”智伯瑶毫不意外被智夫人在门口拦下了。
“我来看看她。”智伯瑶努努嘴,示意音希把食盒打开,“新做了些点心,一个人吃实在无聊。”
“你会这么好心?”沉浸在悲伤之中的智夫人再也装不出一副贤良大度的样子,消息虽然很快被封锁,但是这世上终究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此下去,不知她家灵灵最后能否寻得一个好人家。
“智夫人,我知道你为什么气恼我,”智伯瑶侧身在她耳边说,“是你自己害了你的女儿。”
“你说什么?”智夫人狠狠瞪她一眼。
“夫人不要冲动,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智伯瑶仗着自己武功傍身,制住了智夫人迫使她听着自己的每一句话,“如果我猜的不错,她一定以为那采花贼是被卫长阳派来的,她不知道罪魁祸首是你,你亲手毁了她的清白,你断送了她的王妃之梦。”
“你给我住嘴!”智夫人虽然气恼,说话声音却不大,因为她自己知道智伯瑶所说都是真的。
“现在让我进去跟她聊聊,我保证她还能继续做她的王妃。”智伯瑶说。
智夫人不肯:“你这小浪蹄子会这么好心?你跟你娘一样!”
“啪”的一声,智伯瑶收回了自己的手。
智夫人捂着自己的脸,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