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着年岁推算,该是同年。”方无隅这话说的隐晦,却也足以让卫永昌领会方无隅言下之意。
眼下最直接的猜测,就是淑太后与江将军诞下卫长阳,但淑太后与江将军那时迫不得已分离甚至遭遇到了某种危险,所以淑太后将卫长阳抱于德嫔,谎称那是前朝皇子,于是德嫔将自己的亲生子交与淑太后抚养,将卫长阳认作自己的儿子。
只是淑太后没想到,江将军活着,活的很好,甚至还娶妻生子了,所以她嫉恨,她要将江将军的家给拆散,所以江夫人才说淑太后手中有把柄威胁着将军。
如果事情真的这般发展,那就有趣了,前朝真正的皇子和公主呢?他们是死是活?
卫长阳是否知道淑太后就是他的生身母亲?
可这些都只是猜测,只是无端的猜测。
“朕要你彻查此事,”卫永昌对方无隅说,“要的不是猜测,是证据。”
“微臣定当竭尽全力。”方无隅说。
卫永昌追加一句:“方先生身上的官职,暂且先辞了吧,朕觉得事务太多,会令先生力不从心……”
方无隅听得出来卫永昌这是不满自己,要自己藏在暗处而不是浮在水面上。
可方无隅辅佐他卫永昌,为的不就是浮在水面之上吗?新君这是要飞鸟尽良弓藏!
“微臣近日发现了宸妃娘娘的踪迹,若是没有官职在身,很多事情只靠春雨楼的势力怕是无法完成。”方无隅也不是软柿子,他退让,却也要露出獠牙。
“哦?”卫永昌说,“宸妃能在朕的眼皮子底下逃脱,朕也很好奇是不是方先生念在过往师徒旧情,将人给放走了?”
“是微臣教导无妨,才让她如此无法无天,”方无隅推得很干净,表示并无师徒之情,“微臣当年受人所托,只是将她抚养大,却从未深入了解其人,她对微臣向来没有师徒之情。”
“没有师徒之情?”卫永昌咄咄逼人,“那就是有男女私情了?”
方无隅知道这个罪名是什么分量,吓得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
卫永昌似乎很满意他的反应,由着他在地上跪了半晌,才缓缓道:“方爱卿真是胆子小,朕方才几句戏言而已,起来吧。”
“谢主隆恩。”方无隅这才擦擦满头的冷汗爬起来,“宸妃、淑太后的事情,微臣会尽快查个仔细。”
没有了可信的忠臣。
没有了能把酒言欢的兄弟。
没有了能为他着想的淑太后。
也没有了能在黑夜里拥着入怀的意中人。
明明开春了,可卫永昌却觉得冷的要命。
只是心冷,身子却是火热的,有一种发泄不出来的力量横冲直撞,逼得他退无可退。
“道隐!道隐!”卫永昌能想到的人,却只有那个影子一样自小跟在他身边的侍卫。
“回主子的话,师兄在长阳王府探听消息。”巫怀慕跪在卫永昌面前答。
卫永昌这才想起是自己的命令:“真是糊涂了。贤妃那边可有动静?”
“回圣上的话,按照您的吩咐,贤妃娘娘宫里被封锁,一只鸟都飞不进去。娘娘整日在屋子里绣花,并没有什么异常。”
“好生看着。”卫永昌可不想某天早上醒来听到江水寒也出了什么事,对于江水寒,卫永昌心里充满着内疚。
卫永昌真的累了,他不过就是靠在椅子上一会儿,竟然就睡着了。
恍惚中,一双手在为他按着肩膀,时不时问他:“这样舒服吗?”
“再重一些。”卫永昌回答完之后,意识到那不是自己的幻觉,一个激灵握住了那双手,“瑶瑶!”
“啊,主子……”巫怀慕挣脱不得,不敢正眼看他。
卫永昌看到身后为自己按摩之人不是心中所想之人,失望的神色毫不掩饰地挂在脸上,他松开巫怀慕的手:“你走吧!这不是你分内的事。”
巫怀慕也知自己逾越了,不敢多说什么,只好退下。
卫永昌将巫怀慕撵走之后,身体却十分贪恋那种感觉,被抚摸,全身得到放松,于是他叫来了宫人为他按肩。
可宫人的手上力道太小,始终不能令他满意。
于是当巫怀慕晚上出现为他报告完宫里面的动向之后,卫永昌说了一句:“你留下来罢。”
“什么?”巫怀慕经历了之前那一场惊魂,怎敢多做非分之想,只以为是自己误解了圣上的意思。
“朕说,你过来为朕捏肩,朕乏了。”
巫怀慕半天才回过神来,不敢相信,终于有一天,只在梦中出现过的情景竟然成真了。
巫怀慕用心的为他捶着酸痛的肌肉,却听得他闭上眼,喃喃道:“瑶瑶,你要躲我……可我不想让你走……你会留下来的……朕要留你,做朕的皇后……”
巫怀慕知道卫永昌喜欢的是智伯瑶,可巫怀慕并不奢求太多,像现在,能正大光明为主子捏肩已经令她心满意足,她如此欢喜,以至于不知不觉之间泪水滑下面颊……
“你流泪了?”卫永昌突然睁开眼睛,粗糙的指腹在巫怀慕的眼角滑过,“湿湿的,是泪吧。”
巫怀慕不知自己为何失态至此,还不等她下跪认错,就听到卫永昌突然从凳子上跳起来,将书桌上的东西“乒铃乓啷”摔了一地。
“朕就这么惹人生厌吗?”卫永昌说,“就连你……你有什么资格……”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巫怀慕要跪下,却在跪下之前被卫永昌一把推倒,捏着她的下颌骨。
“你是暗卫,让你为我做这些事情,是不是委屈你了?”卫永昌声音不高,却散发着阵阵寒意,“你是不是母后派来的奸细?是不是你为她通风报信!”
“不是的,不是的……”巫怀慕身为暗卫,遇到这种情况只能默默承受主子的斥责,可是她出言反驳了,这更让卫永昌疑心病加重。
“我早该想到的,宸妃出逃,你是不是也有份?是不是你?”卫永昌咆哮,“朕受够了你们,动不动就跪下,可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真当朕不知道?”
此时,门外却传来道隐平静如水的声音:“主子,长阳王府一切正常。”
卫永昌看了看地上的巫怀慕,突然回过神来自己在做什么,松开了她,对道隐说:“进来说话。”
道隐径直走进来,对地上的巫怀慕看都不看一样,只是告诉卫永昌:“江将军已经启程出发了。”
“哦?太后那边可有动作?”
道隐说:“江将军出城时,太后曾站在城墙上目送,只是……”
卫永昌心烦:“有话就讲,朕不喜欢你欲言又止。你就是告诉朕太后当众流下眼泪也好,朕不会觉得无足轻重。”
“太后不止是泪流满面,还喊了一声‘玉关’,声音不大,但是她身旁的侍女可都听得清清楚楚。”
“玉关?”卫永昌说,“江将军可不是叫这个名字。”
道隐不说话,因为他也不知道。
卫永昌看了看跪在巫怀慕:“你就先歇息两天吧,什么时候复职,朕会让道隐通知你的。”
谢了恩,巫怀慕和道隐走出殿外。
“师妹,你无须自责,”道隐拍拍巫怀慕的肩膀,“圣上最近看来要有所动作,是时候做出抉择了。”
他们师兄妹向来听从淑太后和卫永昌的命令,只是随着母子反目,他们必须做出自己的选择了,犹豫不决或是保持中立,那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师兄,你怎么想?”
“我自然是站在圣上这一边。”道隐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圣上有的是野心,而太后干政终究是名不正言不顺的。”
巫怀慕不说话,只是一路跟道隐走着。
“你伤心吗?”巫怀慕忽然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