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不言说:“如此玩弄他,你的良心安吗?”
智伯瑶说:“只要他稍稍动些脑子,就会知道就算我把这东西给他哥看了,他哥会明白他是迫于无奈写下这所谓的陈情书的。”
“可他根本不会意识到。”李不言说。
智伯瑶笑笑:“所以这就是他被我玩弄于鼓掌之中的原因。”
“有时候,我会觉得你心肠狠,就像方无隅一样,你和你所厌恶的人一模一样。”
智伯瑶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是吗?大概这就是我一无所有的原因吧,你,会离开我吗?”
李不言正欲回答,却被智伯瑶拦住了:“你不用回答,你我萍水相逢,我何必为难你。”
智伯瑶换上一袭夜行衣出去了。
李不言追上她问:“你要去哪?”
“当然是去拿银子,难道许诺给高家小公子的银子会从天上掉下来不成?”智伯瑶说,“放心好了,又不是龙潭虎穴,你安心等天亮我回来就好。”
趁着夜色潜入蔡府,蔡府并不安静,因为里里外外都在筹办赈灾宴的事情。
人多其实也不错,大户人家遇上紧急事情总是会临时从乡里征召人手,这也就是为什么智伯瑶敢把面具一摘换上一身丫鬟衣服就走进人群之中。
“你,去库房搬些凳子来。”蔡府的主管见人手不够,便把智伯瑶也喊了去。
智伯瑶应了一声,随着那群人向库房走去。
她怎么可能真去搬凳子,不过装模作样顺走了两颗宝石,窜进后院之中,找到了正在调试琴弦的楚清歌。
楚清歌:“哦,没想到这么快又见到你了。”
“我也没想到,还以为像你这种家伙应该是睡到日上三竿才会起。”
楚清歌说:“我爱惜自己的羽翼,想要保证每一次的演出都顺利。”
“真爱惜羽翼又何必深陷泥潭?”智伯瑶说。
楚清歌笑笑:“给你一个机会,探听到我口中全部的秘密,代价不变。”
智伯瑶说:“费尽力气,只是为了让我出丑吗?”
楚清歌说:“最后的机会,你要是不抓住,我就只好跟你动手,你可以试试,看看我能不能胜你一筹。”
智伯瑶不满,但只好咬咬牙把自己束发的带子解开来。
楚清歌很满意,于是接回上次的话:“之前说到哪里了?”
“说到大荒之年。”
“对,大荒之年,知府夫人想让百姓用家里囤积的棉花去换吃的,可是百姓们不同意,他们害怕官府卷跑他们仅存的身家,他们宁愿抱着棉花等死,也不要听从知府夫人的话。”
智伯瑶问:“所以春雨教就出现了吗?”
“不错,有一日,知府夫人醒来之后,说她做了一个奇异的梦,梦到有金光从一座破庙中闪现,从这一日起,她就病了,知府遍寻良医不得,只好转而去找知府夫人说的那个庙。”楚清歌说到这里,便顿住了。
智伯瑶于是把两只绣花鞋甩掉了:“现在可以继续了吗?”
“自然,”楚清歌说,“那天下雨了,去的人都看到那座庙里面出现了大佛,于是纷纷跪倒,从此知府夫人就成为了神与人之间的信使。她说神要大家把棉花都放在庙里,第二天就能变出粮食,于是百姓都照做了。”
“其实,是那位知府夫人连夜派人去用棉花交换了粮食吧?”
“正是,”楚清歌说,“经此一事,大家对春雨教深信不疑,春雨教的名声不胫而走,信徒越来越多。”
“后来呢?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知府大人看到了其中的机会,于是他一次次要求夫人借神之口,传递他想要百姓做的事情。”
“比如呢?堂堂知府,他的俸禄还不够塞他的野心吗?”
楚清歌说:“野心?他还没有,他不过是愚蠢,随着春雨教的扩大,知府为他招了两个师爷,一个姓楚,另外一个姓……”
“姓方?”智伯瑶问,“是不是姓方?”
“方?”楚清歌哈哈一笑,“不是姓方的。”
“那是何人?”
楚清歌玩味地看了她一眼:“继续脱吧,再脱一件,就能再知道一点。”
智伯瑶愤愤地把罗袜扯下:“现在,你可以继续了。”
楚清歌托着智伯瑶的下巴:“别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你可能还不知道,你自己身上的罪孽有多深重。”
“你不跟我讲,我怎么知道我身上还有罪?”智伯瑶回敬他,正对上他的双眼。
“卫,”楚清歌说了,“另一个师爷姓卫,这个姓你应该很熟悉。”
智伯瑶问:“与我何干?”
“你不承认也没关系,这不重要,”楚清歌叹口气,“楚师爷认为春雨教的发展早已经超出预期的状态,应该就此打住了。可卫师爷却好像有不一样的想法。”
“楚师爷觉得应该怎么解决这件事,春雨教既然已经发展为一个庞然大物,自然是没有那么容易会别控制的吧?”智伯瑶眼睛一转,“也不对,有个最简单的方法,那就是杀死神的信使,断了信徒的念想。”
“不错,果然聪慧。”楚清歌拍手,“如果当年家父的计划能够成功,也就不会有后来的诸多事端了。”
“你们只会对一个弱女子下手,真不知道你是如何心安理得地说出这种话来!”智伯瑶很愤怒,“这件事,那个知府大人也默许了吗?”
“知府大人当时正用卑劣的手段把钦差大人的女儿弄到了手,正想着该如何把这个不体面的妻子悄无声息地处理掉,你说他会不会赞成我父亲的提议?”楚清歌说。
智伯瑶摇摇头:“狼狈为奸,一丘之貉。”
“你也别这么说,你的母亲,可不是什么弱女子,当时她有了你,也许这才是她誓死反抗的原因吧!”
智伯瑶说:“我现在非常想知道你的父亲是如何惨死的。”
“就请继续脱下你的衣服吧,”楚清歌说,“不要犹豫太久,不然一会儿天亮了,我就不说了。”
智伯瑶于是解了上衣,上面只剩一件抹胸。
楚清歌的指尖在她肩头打转:“杀掉知府夫人,这件事非常重大,于是他们做了周密的计划。”
“他们是谁?”
“楚师爷,智知府。”楚清歌说,“可惜,知府夫人早已经勾结了卫师爷,他们将那天晚上动手的人杀的一个不剩,比如我的父亲,可她唯独放过了那个亲手将她推入火坑的男人,你说这女人是不是很有趣?”
“她是很傻,在这一点上,我们达成了空前的一致。”
楚清歌说:“不过知府夫人也为她的决定,付出了代价,卫师爷从来都不是什么师爷,他的野心,大得很。”
“所以知府夫人就沦为了傀儡,沦为了摆设。”
“她的小女儿就成了卫家人勒索她,逼迫她的筹码,在她所谓的神谕之下,多少无辜的农户放弃了自己的土地,转而投入那支注定要被消灭的队伍。”
“后来呢?她死于疾病?方家又是怎么冒出来的?”智伯瑶知道楚清歌为什么停下来看着自己,于是她心一横,把裙子也脱了,浑身上下只余亵衣。
然而楚清歌依旧不开口。
智伯瑶气急,背对着楚清歌将抹胸解开了,她双手环在身前,挡住自己:“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说?”楚清歌的手攀上她的脊背,他忽然笑了,“你要我说什么?后面发生的我可都不知道。”
“你!”智伯瑶气恼地咬咬嘴唇,一张脸羞红了。
“我并没有说我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你自己在我面前脱了衣裳。”
智伯瑶问他:“你要报复的是知府夫人,可她已经死了,有些事她身不由己,我除了是她的女儿,为什么要报复在我身上,何况你这种报复,伤害得了谁?”
“我有没有真的与你发生夫妻之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看到你在我面前脱了衣服,这就足够了。”楚清歌眼神一扫。
屋顶上传来几声瓦片掉落之声。
智伯瑶抬头望去,这才发现屋顶某一块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掀开了,能看到深蓝色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