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易翎
作者:萨摩四条腿      更新:2020-04-19 02:57      字数:5090

中云有多大?

浩浩中云十三州,呈南北向分布,南北纵贯长达万里,其中又以沧周一国裂土最广,坐拥四州之地,分别是宁州、允州、攸州、腾州。

攸州东部临海,海岸边多官道,纵横分布,因为官马道以西便是沧周都城,姜都。

日光高照,天空湛蓝,攸州东部海面平静,只见一道人影慢慢地走上陆地,半身湿透,约摸十**岁的年纪,皮肤在阳光照耀下略显黝黑此时的他却是一脸悲怆。

少年失魂落魄地走向陆上,脑海中满是中年男子那温和的笑意,以及他最后自己离去时留下的“去姜都吧,那里有你想吃的,想看的,想玩的;我想也肯定有人能医好你,一定要保重。”

想到这,少年胸口一抽,猛地就啜泣起来,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狠狠地摔碎了,一边强拖着身子走路,一边哭道:“凭什么啊,别人惹的祸事,为什么让你去兵解,去送葬。我不想你死啊!你还要带我去看病的啊!”

少年边走边哭,哭声在空旷的平地上显得格外刺耳,惊起一地沙鸥。

“吵死人了,哭什么哭,男子汉不准哭!”这时一道不耐烦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少年循声望去,只看见一匹火红色的高头大马踱步而来,坐在马上的是一名年纪相仿的年轻男子,身着红色锦衣,与座下烈马浑然一体;头顶罗霞巾,巾下脸庞充满英气,如鹰般高挺的鼻梁,剑眉斜飞却添了几分风流,腰间的白玉带上系着一块圆形玉环,端的是一副富家子弟样子。

红衣少年纵马前来,大咧咧地问道:“哭什么哭,被人打了?叫声哥,哥帮你报仇去。”

少年闻言一愣,顿时有几分哭笑不得,啜泣了一声,摇了摇头,也不答话。

红衣少年突然微微皱眉,道:“不对,你一个人出现在这攸州东境,着装又非我沧周装束。肯定是被人贩子拐卖了!岂有此理,我堂堂沧周大国,怎么还会有这种事。你跟我说,我帮你去讨回公道!”

少年再也憋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眼泪一时也不再流下,他用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珠,认真道:“我叫谢星,是青澜国人。我没被人打,也不是被拐卖的。”

红衣少年一时有点尴尬,道:“额,那你还哭什么哭,烦不烦?”

谢星顿时又想起伤心事,默然不语,摇了摇头,便一个人往前走去。

红衣少年顿时觉得自己被无视了,感到十分懊恼,纵马上前,道:“你一个人初次来沧周,肯定人生地不熟的。要去哪里,我带你去。”

谢星顿时心生警惕,心想这人怎么这么热心,该不是要贪图我什么吧。当下便开口回绝道:“我只是到处走走,就不需劳烦公子你了。”

红衣少年一愣,随即嘀咕道:“居然还有人会拒绝我这样的帅哥,真是可恨。算了算了,那我自己走了,姜都还有多少漂亮女孩等着我呢。”

谢星闻言心下一动,师父送自己离开前留下的话不就是让自己去姜都吗,自己如今初至沧周国,想一个人去姜都,难度可实在是大。倒不如找个人带着同去。想到这里,谢星便又拱手道:“听闻姜都是天下秀都,其繁华在中云城池中屈指可数。我也挺想去看看的,不如我们结伴前去,如何?”

红衣少年哼了一声,别过头去,作势要骑马离去,道:“某人不是不劳烦我吗?现在想我带路了?求我啊!”

谢星苦笑了一声,道:“这个呢,其实。”

“快求我啊。”

……

半个时辰后,攸州东镜官马道上,只见一匹红色烈马驮着一个红衣少年,慢吞吞地走着,身后跟着一个衣着朴素的少年男子。

“对了,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名字呢。”衣着朴素的少年忽然问道。

“我姓易,单名翎。”

“易翎,你要去姜都干嘛?”谢星若有所思道。

易翎斜着头,道:“你自己不是说姜都是天下秀都,那我也去逛一逛,不行啊!”

谢星微微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继续沉默而无力地赶路。

还没过一会儿,那易翎又叫了起来:“我说这话你也信啊,你怎么一点都不好奇的啊!”

谢星盯着易翎,忽然笑了起来,心里的忧伤一时间也淡了几分,道:“我说过我信了吗?反正你肯定会自己跟我说的。”

易翎顿时一怒,扬起马鞭向前而去,谢星也不恼,经过刚才大半个时辰的相处,他看出这个易翎生性贪玩,活泼好动,最喜欢别人搭他的台,所以待会肯定会自己回来的。

果不其然,仅仅过了一小会儿,那易翎便回来了,一脸郁闷,对着谢星翻白眼,道:“我跟你这种找乐子游山玩水的年轻人怎么会一样,我这次出行,可是有大任务的。”说罢,一脸严肃地盯着谢星。

谢星也看着他,瞪着眼睛配合他道:“什么大任务?”

易翎轻轻叹了口气,道:“一般人我是不告诉他的好吗。看你有心了解,我就跟你讲一下。姜都半个月后有一件大事发生,你这总知道是什么吧。”

谢星一脸茫然地摇头,他跟随师父出来确实是要去姜都,但仅仅是去治病的,对于姜都的大事,他确实不知道。

易翎哼了一声,道:“半个月后,就是我们沧周国君封禅的日子。所以自然,不少他国使节来观礼,北胄国由郡主带团出使,可就在临近姜都百里的时候,使节团遭人袭击,北胄郡主至今昏迷不醒。我这次出来就是来巡查现场,前几天查到一个疑犯,追了他好久,没想到到这边的时候跟丢了,我也只好先回姜都了。”

谢星听得一阵惊讶,北胄国与沧周国接壤,南北相接,北胄人身形魁梧,实力不俗,其使节团也必然有绝世高手坐镇,更别说是在姜都附近了,安全性应该极高才对,怎么会被人袭击到昏迷不醒呢?

易翎瞥了谢星一眼,又道:“使节团中,有韦束坐镇,而且罗墨当时也在其中。”

谢星大吃一惊,这个罗墨他虽然不认识,但这个韦束可是成名已久的绝顶高手,韦束乃是北胄军的监法使,实力说冠绝北胄也不为过,难道如此高手都保护不了那位郡主的周全?

“这个罗墨又是谁,我怎么从未听说过。”谢星有些好奇。

易翎白了他一眼,道:“我之前也从未听过这个人,但是人家可是今年青武会的冠军啊。”

谢星倒吸了一口气,青武会每三年举行一次,参加者只能是年满十八岁,而尚不及二十五岁的青年,一般来说每两届的青武会魁首都是不会改变的,因为真正的强者参加两届青武会仍旧是冠军。这个罗墨以前并不出名,却能成为新一届冠军,其实力肯定是冠绝同辈。这个使节团有两位这样的高手,都尚且被人袭击,那袭击者又会是什么人呢。

正谈话间,却看到前方官马道上矗立着一座城池,城墙上带着浅浅的一层青苔,透出古朴而厚重的气息。易翎开口道:“荀城到了,先来这里买匹马,不然走到姜都去,估计腿都断了。”

谢星一愣,下意识地摸了摸衣服,尴尬道:“嗯……可是我没有钱啊,我们还是走过去吧。”

易翎顿时瞪大了眼睛,道:“没钱?那你是怎么从青澜国来到沧周的?不可能吧!”

谢星暗道我总不能说是我师父让我飞过来的吧,只好道:“在下当真是身无长物。”

“那你还去姜都干嘛!”

“我是去看病的,去了姜都再找一位长辈。”谢星迟疑道。

易翎哦了一声,漫不经心道:“找谁啊,姜都的人我熟着呢。”

谢星转念一想,自己与这个易翎尚且不熟,何必告诉他那么多?便开口道:“到了再说吧。”

易翎笑了一声,也不再追问。两人一马便缓缓步入那荀城。

荀城城墙古朴而斑驳,但进入城门,却发现里面人来人往好不热闹。谢星抬头望去,由青石板铺就的长街两侧到处是摊贩,一个木案一张大旗就是一个摊位,不时飘起的炊烟更带着各种各样的香气,街上人来人往,嬉戏声,讨价声,吵闹声相互交织,构成一派繁华景象。

谢星看得呆了,他自幼随师父生活在一个乡下村庄里,那村庄位于深山里,几乎与世隔绝,因此这般热闹的景象可以说从未见过,情不自禁道:“你们沧周每座城池都这般热闹吗?”

易翎道:“我们沧周人烟繁华,自然热闹无比。不过最近恰逢大王封禅,所以人会更多,像姜都,此时早已人山人海,找不到一个落脚之地,外人只好退而求其次,去荀城这些小城池暂时歇脚,毕竟荀城离姜都也不过就几百里路。”

谢星点了点头,自顾自地向前走去,这里看看,那里摸摸。易翎一气,道:“还乱跑?没我带着,你指不定给人卖了!”说罢,急忙下马跑上前去。

两人一马艰难地在汹涌的人潮中前进,不时在各个摊位上看来看去,而谢星什么都不认识,易翎只好不停地给他讲解,讲得一脸无奈。忽然间易翎眼睛盯着前方,目不转睛地盯着某个地方,看着看着脸上带上了笑意,扭头对着谢星道:“走,带你抓人去!”

谢星愣了一下,一脸茫然,正想说话,易翎却已经牵马往前走去,他便只好快步跟上。

只见易翎在前面几丈远的地方停下,把马系在旁边,回身对着谢星一直招手;谢星快步上前,抬头看去,便看见这是一家酒楼,门口挂着“味食轩”三个大字。谢星心想,这易翎该不是要请我吃饭吧,确实有点饿了。

两人走进酒楼,里面生意倒是不错,空桌只剩下了寥寥几桌,易翎四下观望一圈,便向其中一个空桌走去。那空桌旁边的桌子有一个年轻男子在独自吃饭,服饰简洁,穿着一身朴素洁白的衣裳,剑眉星宇,高起的鼻梁显出关外儿郎的特征,眼瞳更是带着浅浅的碧色,神情淡然地独自斟酒。

易翎大大咧咧地坐在那男子隔壁的椅子上,扭头盯着他,忽然冷笑道:“果然是你啊,小子,该跟我走一趟了吧。”说罢,右手放在桌子上,紧紧抓着桌子。

那男子闻言,顺手给易翎斟上一杯酒,道:“为何?”

易翎并不接过那杯酒,而是道:“前几日,姜都附近发生一起袭击案,受损行辕寒气泠然,而被袭击那人同样经脉冻寒,寒气入体。而你,那日便在姜都附近,行踪可疑,我上次与你交手,发现你兵器便是冷气纵横,与行辕、伤者上的寒气相同。更何况,我上次跟着你时,你一看见我便直接跑路,嫌疑很大。你说,你该不该跟我回去一趟?”

那男子瞥了易翎一眼,冷冷道:“那日我有事,这案也不是我犯的。”

易翎哼了一声,道:“还嘴硬?我看你就算不是主犯,也是个从犯。”

那男子将酒杯重重一甩,钉在桌面上,不声不吭地起身,向外走去。

易翎一气,道:“哎呀,你凭什么这样无视我。你今天必须跟我走一趟!”说罢,他左手成掌,右手迅速结印,与左掌一拍,只见他身上真皮涌动,背后一轮红色月轮缓缓浮现。

易翎身后那轮红月渐渐涨起来,溢出一起厚重的气息,月轮红光忽然化作剑气,数十柄红光长脸成型射出,围成圈状直指那白袍少年。

白袍少年停下脚步,静静站立着,待红光长脸逼近周身,他忽然长袍一翻,白色衣袖笼住长脸,衣袖不停地翻动,但那长脸气势惊人,直欲破袖而起,白袍少年啧了一声,左手摸住自己的脊梁,一压而下,白光在掌间翻涌,冲天而起,与他那一身白袍相得映彰,白光盖住他全身;便只见自满天白光中,有四尺长刀翻转而起,一寸一寸从脊梁的白光中拔出,那长刀通体雪白,但在刀柄接口处却是锈迹斑斑,而刀柄上绑着几圈白色的带子。

白袍少年反手握住长刀,转身指向易翎,冷冷道:“来。”

两人这一番动作早已引起了在场诸多食客的注意,毕竟如今临近沧周国封禅大典,天下三教九流、奇人异士纷纷会聚,便有人认出了那惊天白光下的四尺长刀。

“此刀名为昏雪,乃是风曳大汗冬旭生前些年荡平霍尔朗多草原,在铁骑一战中抽万千铁气,定百日寒雪而成,在风曳国库中同样是威名赫赫的宝刀,怎么会在这后生手上?”

谢星听得一惊,倘若这刀来历真的这么大,那这少年又是何方神圣,能拥有这般宝物?

白袍少年白衣似雪,尽管衣裳上带着点点风尘,但那昏雪刀足已掩去。只见他右手腕翻刀,划了个圆弧便向前斩去,手中昏雪刀寒气逼人。

谢星似乎有些明白了,这昏雪刀果然带有寒气,如此宝刀去伤人,留下寒气也是正常,怪不得易翎会说他便是嫌犯。

易翎身后红月艳丽无比,月轮边缘依旧凝成数十道红光长剑,列作剑阵浮在空中,易翎右手轻松招手,那剑阵红光闪烁,缓缓逼近白袍少年。

白袍少年手下圆弧气势不减,寒气更添三分,神色凝重地挥砍数刀,刀气与寒气相接,整个人直接杀入红光剑阵,绞起一地涟漪。易翎低声道:“青月!”便看见他身后红日由红转青,从圆月慢慢缩成一轮青色弯月,接着一寸寸上浮,遮住大半个饭店,白袍少年右手握刀,神色无畏地继续杀入,谁知那青月开始闭合,如一头毒蛇般咬住。

白袍少年手中刀气汹涌,白光接天,与青月翻涌绞杀,易翎此时却轻松一笑,只见他右手结印,便又有一轮红日出现,接近那青月,两物便开始融合。白袍少年神色微滞,青红两气紧紧地围绕住他,他手中刀光纵横,谁知竟冲不开那轮青月。

白袍少年右手聚刀,身体如陀螺般向上旋转开去,刀光开道,昏雪刀寒气溢空,震开那轮青月,他的身影一跃而上,仿佛即将冲破青月,谁想红日依旧围住,裹住青月,将白袍少年逼得身形狼狈。白袍少年神情平静,右手持刀,不再行动。

易翎那带着骄傲的声音传来:“你已败了,跟我走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