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韫玉见来人是位寻常人家的女子,此人粉面含春,一对秋波眼泫然欲泣,虽是裙布钗荆的打扮但也别具烟霞色。
她转头问身边的顾绶,道:“公主殿下是何时交了这么一位可人的朋友了。”
顾绶见门外跟两个大汉拉扯的小莲,回应道:“我堂堂一大越公主,怎么会有这样的朋友——朋友虽算不上,但以往见过一两次面,也算是熟人,但她这次突然到访,着实有点吃惊。”
“她叫什么?”
“好像是叫小莲,时间久了,我也记不真切了。”
“既然是公主殿下的熟人,她看上去一脸焦急状怕是有什么急事,还是让她进来吧。”
王韫玉走到门外对俩门卫道:“快放开小莲姑娘,让她进来,她是公主殿下认识的人,你们岂能坏了规矩东拉西扯,这就是我王府的待客之道吗?还不快向小莲姑娘赔个不是!”
两个门卫被说懵了,他们哪里知道裙布钗荆的平名女子,可能祖辈上连个小官小吏也没人当过,怎么相信她会是七公主的熟人,小莲也体谅,这不能怪他们。
下人捧来一个水晶盘子,里面装着盐水浸渍过的凤梨,放在古井里湃过一段时间,新鲜橘黄的凤梨肉散发香甜的气喂,叫见者闻者口舌生津。
顾绶用签子扎了一块往嘴里送,细嚼慢咽不听见一丁点口齿相击的声响。她吃完一块后用巾子在两边的嘴角各轻轻的点了一下。然后说道:“姐姐这里怎么早早就有了这个好东西,我前几些日子只在大哥那里见过,莫非……”
“我就知道公主殿下猜着了不会放过我,我只也只有坦诚相待的份了,确实是你大哥派人送过来,让我尝尝新鲜的。”
“大哥的一经商好友经常出海,这次回来,带了那地方的盛产,拣了一筐好的往东宫送了,大哥当时一高兴邀了一些亲朋好友办了一个凤梨宴,什么吃法都尝了一遍。还以为都精光了,没想到还给姐姐留了一口。飘洋过海的稀罕东西,大哥想到姐姐了,这是好事啊!”
王韫玉嘴上说着:“一张巧嘴就整天胡说。”但脸上的笑容却是怎么都掩不住的。
王韫玉一抬头,见小莲缩胳臂缩脚站在一处,浑身不知道该怎么摆放,一脸的不知所措。她招呼小莲坐下,用一个小碟子分了些凤梨出来,端到她面前,面上含笑,温柔地说道:“小莲姑娘,趁着凉晶晶的时候吃吧,不用拘束,这里没外人。”
小莲起身接住她的善意,仔细看了传闻中的王姑娘,发现此人真跟传说中的一样美丽,眼前的人不仅外表美丽她的心还善良,会照顾自己的感受,没有冷落她这个唐突得很的不速之客。
小莲忽然恍然大悟,为什么自己能够在人群中与一位天之骄子结缘,全赖眼前人的福气,若自己不是跟她长得有几分相似,顾小侯爷当年又怎么会失态抓住自己的手,叫了一声“韫玉”。但自己是比不上她的,她的美丽与尊贵是与生俱来的,而自己的丁点姿色是侥幸从别人那处偷来的。忽然,小莲的心中涌现了千万个头绪,它们混杂搅乱在一起,要区分是很难的,但总的感觉在告诉自己“若是王姑娘能看得上自己,我愿意一生唯她马首是瞻”
王韫玉像春风一般的温柔,使得小莲轻松不少。顾绶问她:“可是有何事,从‘花想容’一路追到了王府?”婉柔见这女人大闹王府大门时就觉得很熟悉,像是在哪里遇见过,仔细一回想就将在‘花想容’一遇告诉了顾绶,顾绶这么问也就不奇怪了。
这么一问,小莲从椅子上腾了起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嘴里喊着:“求公主殿下和王姑娘为小莲做主,民女的父亲因为豪赌欠债就将小莲押了出去,逼着民女嫁人。民女不想嫁入豺狼之窝,为了生家性命着想,只有唐突地恳请公主殿下和王姑娘发发善心,解救民女,否则民女只有一死了之了!”
王韫玉听了后,对她的遭遇心疼不已,将她扶起来后,安慰道:“你说的话,我会差人去调查,若你所言不虚,公主殿下与我绝对不会坐视不理。天子脚下,昭昭律法,官府会给你个公道的,小莲姑娘暂且宽心。”
小莲找上门来就是为自己做最后的一拼,为自己找一个公道。现在得到了京畿城内未来太子妃的承诺,她终日吊在嗓子眼的心,终于可以安放着陆了。难题得到解决,小莲也没了再呆下去的理由,对二人微微得福了一下身,退出了厅堂。
等到不相干的人走了,顾绶突然提起话头:“那女人从高楼处落下来,没意外身亡也就算了,就连点小伤也没落下,姐姐是不是善心大发,留了一手啊?”
没人跟顾绶说起这事,她要知道也不难。金繁受了伤,她的三哥能不知道吗?知道了会不闻不问吗?作为他的妹妹,有关金繁的事,只要顾祈珏知道,只要她想要知道的不涉及什么秘密,顾祈珏不可能不会告诉她。
王韫玉似乎早有准备,她笑着解释:“手都下了,那就一不做二不休,只能说那女人命大,关键时刻繁花公子出手相救。公主殿下今天来不会是专程来问韫玉的罪吧。”
“哪里,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那种场合也不能太过显眼了。是时间紧迫,我是一秒都耽误不得,自己又想不出什么法子,只好偷空悄悄地溜出来与你商量下步该怎么走。”
“圣上真的萌生了要把你出嫁的意思了?”
“你怎么知道,是从何处听来的?”
“你大哥为你的将来很是担忧,儿女的婚姻大事都是父母做主,你大哥就是想帮你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猜也猜得到她是从大哥那里听说的,既然是从大哥那里听来的,其他的事多多少少也应该知道些,比如父皇心意的人选会是谁。顾绶问道:“初了这些,你还听到什么?比如是准备与外藩和亲还是在本朝找一个青年才俊?”
“七公主是圣上的掌上明珠,金枝玉叶,圣上是不会让公主殿下远嫁蛮荒之地。从太子口风来听,好像是希望在本朝的尚书公子里择选一位做驸马,至于到底如何我也不敢确定真知道。”
顾绶觉得此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变更不得,不由泄了气。气恼自己身边那么多的人,到关键时刻竟然半点起不到半点作用,帮上丁点的忙。
王韫玉见她气馁,说道:“公主殿下要实现自己的愿望,确实有点艰难。但古人又云‘谋事在人’以后肯定还会有许多行动,光凭我俩的力量是不能够的,我俩又是女的,跟顾易之又不大熟悉,到时候找他也没个名头,公主殿下还需要寻找一个帮手。那人最好与顾易之有交情,他说的话顾易之能够听。”
顾绶按照她的话冥思苦想一番,自己身边有谁与那人相熟,谁话在那人眼里会有分量,好像那人除了卖大哥的面子,也只有金繁了,金繁救过他的夫人——但自己跟金繁不熟了,唯一跟他熟的人,还胳膊肘往外拐,并不向着自己。
顾绶这么一思索,顿时心凉从头顶冷到脚底,可以说她绝望了。
王韫玉比顾绶大个七八岁,若她不是独女,家里或许也会有一个像顾绶一样大的妹妹。虽然顾绶为人刁蛮专横,因为喜欢上不该喜欢的人,性格有些过激,但她仍只是一个憧憬爱情的小女孩,自己像她那般大的时候,也正是怀春思念的年纪。身同感受的王韫玉为她的难题有些心疼。
王韫玉安慰道:“公主殿下,现在担心的有些过早。我倒是有个合适的人选,不知道公主殿下愿不愿意。”
顾绶一听,原以为山重水复疑无路,饶是浮云遮望眼,听王韫玉的笃定口吻,顾绶又觉得柳暗花明又一村,喜出望外追问道:“快说,你想到什么法子,只要有法子,我必定愿意。”
“我说的那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三殿下,公主殿下的三哥。他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说是顾祈珏,顾绶犹豫了,“我上次恳请他把七彩衣送给我,他都没答应。胳膊肘往外拐的人,能帮我吗?估计悬得很!”
王韫玉听闻轻轻一笑,“人活着必有所患,只要弄清了这根藤曼,想要挟持住人,就变得轻而易举。公主殿下若真下想三殿下点头答应,还须仔细琢磨三殿下的软肋忧患。”
经王韫玉一点拨,顾绶顿时豁然开朗。她接连点头,为韫玉寻找的突破口似乎很满意。解决完这个,顾绶又问道:“难不成,这段时间里就什么都不做吗?未免也太便宜了那个女人了吧!”
“当然不会,这次邀请公主殿下光临敝府,就是像跟公主殿下商讨此事。上次失利,是我所不愿乐见的,为补救上回的过失,我特意想到了一个好点子,还需要公主殿下的首肯。”
顾绶眼睛骨碌碌地转悠,韫玉倾身附耳过来,在她耳窝边喁喁私语。
“这个会不会对你的清誉造成损失,到时候大哥那边如何交代?你可想过没?”
王韫玉笑道:“能为公主殿下尽自己的一份力,韫玉倍感殊荣,再说了,真有讲不清的时候,这不是还有公主殿下为我作证的吗?我一个人掌控的过来还好,若是不能到时候就指望着公主殿下力保韫玉了。”
顾绶没想到王韫玉会为了自己豁出去,心里大为震撼,坚决地起誓。二人心交心后,不知不觉中亲密了很多。闲聊了一会儿的时候,顾绶需要回宫了。她临走的时候,忽然想到小莲地事,问道:“你答应小莲女子的话,当真了?”
“外面人不是风传,那位姑娘跟我长得有八分相像吗?这么好的一个棋子,心术不正自己送上门来,求我们搭救其出苦海。小姑娘自己都跪下求了,我们又怎么能眼巴巴的看着她那个便宜爹把她给便宜抵押了,我们收了吧,也许未来会有用处。”
“也是,就那几个钱的事,打发了——这事我在宫里不好办,还得麻烦嫂嫂替我包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