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州城下水漫漫,独下危楼倚凭阑。春岸绿时连梦泽,夕波红处近圣朝。
圣朝门在舒州江岭一带颇享威名,门户延续数十年不断,平日里行侠仗义,救济百姓,深得此地民心。
当今门主乃是“马策金河”云仲殊,此人尚未接任圣朝门之前早已享誉江湖,曾以自创之“青冢五行掌”双掌徒手击毙作乱江湖多年的“天残八废”,威名远播,武林中人尽识。而今已是坐上圣朝门之座,也仍是将门户发扬光大,事渐宏盛。
圣朝门府门外,正立两人,正式秦惊羽与圣朝门少爷云渺,他二人自天清山后,秦惊羽自是须护着云渺回圣朝门,以免路上出岔子。
门前两名门人一见二人,当即伸手拦道:“二位留步,此乃圣朝门之地,请速速离去。”
“哟,不认得我是谁啦?”云渺将头一抬,道。
“哦,是少爷呀,该死该死,快进快进。”二位门人一见云渺,慌道。
云渺这方携了秦惊羽直入府去。
二人直步庄内正厅之上,厅虽甚阔,却是空无一人,只闻云渺大呼道:“爹爹!”却是无人回应。
“你爹应是有事出去了罢?”秦惊羽道。
“嗯,看样子应该是吧。”云渺也只能道。
二人正欲回身离去,突地一人出现在二人身后,面容古朴,他一见云渺,当即喜道:“渺儿,你回来啦?”
“嗯,庄叔,我爹呢?”云渺立时便认出此人乃是南郡人,后来投奔云仲殊。
“渺儿,你爹应人之邀同去赴宴,尚未归来,渺儿,此行如何?哎,这位是……”庄铁莲目光这方转到秦惊羽身上。
“哦,庄叔,这是我在路上结拜的大哥,他叫秦惊羽。”云渺忙介绍道。
“秦惊羽……嗯,秦惊羽,好名字,果是一表人才。”庄铁莲沉思一会儿,赞道。
“那庄叔,我先领我大哥在庄中住下了。”云渺道。
“嗯,去吧,你爹回来后,我会遣人通知你的。”庄铁莲道。
望着云渺与秦惊羽隐没的背影,庄铁莲也只得发出一声无奈的苦笑“唉,这孩子……”
云渺领着秦惊羽七拐八弯来到一处偏静厢房中,房内布置整洁,被褥桌椅,一应俱全,倒是甚符合秦惊羽之意。
“大哥,这房怎样?“云渺问道。
“嗯,还行,那我便先在这儿住下了,多有叨扰。”秦惊羽卸下背上包袱,道。
“哎,你我兄弟还说这个干什么?大哥你也饿了罢?握着便去吩咐人安排膳食来。”云渺连连摆手,即出房去。
秦惊羽又随手将“断水”悬挂于墙,却是对着“断水”怔怔发愣。
欲减罗衣寒未去,不卷珠帘,人在深深处,啼痕止恨清明雨,悲欢相续。
李寒空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太极阁”内,而阁上却又是端坐一人,白须苍茫,便是玄虚。只闻玄虚道:“你可有杀唐湘?”
“没有。”李寒空缓缓摇头。
“你可有用‘归元诀’偷袭伤他?“玄虚又问。
“没有。”秦惊羽再度摇首。
“嗯,这‘归元诀’本便有偷袭之意,但若施者心正,威力自会激发;若心术不正,却连其千分之一威力也是施展不出。”玄虚点头许道。
“是,徒儿谨记。”李寒空道。
“寒儿,你尚有什么疑惑?”玄虚见其仍未离去,同样看出了李寒空眼中的疑色,道。
“师父,徒儿只是不解,暗月阁近年来一直与我武当为敌,然我武当与其却无怨恨,却是为何?”李寒空缓道。
“寒儿,这江湖恩怨不是你所能理解的,这个……不提也罢。”玄虚犹豫道。
“是,师父,那徒儿先告退了。”李寒空这方回身离去,身形隐没阁外。
玄虚凝望着阁外,长吁一声,缓缓摇头。
圣朝门内,膳房之中,秦惊羽与云渺正相对而坐,饮享桌上之食。只是秦惊羽一仰脖饮尽杯中清酒,出言赞道:“云弟,你这庄中可有得是好酒啊!”
“咦,大哥可真识货,现下我们饮的乃是我们内自酿二十年的女儿红,大哥觉得怎样?”云渺双目一亮,似是找到知音一般。
“嗯,酒味甘甜,已属上品。云弟,你的酒量应是不小罢。”秦惊羽问道。
“此言差矣,小弟爱酒,却实无海量,只怕小斟几杯便已醉意上头。”云渺忙应道。
只闻“嘭”地一声,房门为人推开,随即一人步入房中,乃是云渺之叔庄铁莲,只听他喜道:“渺儿,秦兄,老爷回来了。”
“哦?是吗?”云渺道。
“是,老爷听闻你回来也是十分欢喜,你快去罢。”庄铁莲连声道。
“好,大哥……可用膳罢?”云渺问道。
“行了,云弟,我同你一起去。”秦惊羽也起身道。
正厅之上,一白袍老者负手而立,但令人惊异的是,此人发须尽为淡赤色,令人不解,此人便即是圣朝门主云仲殊。
随即三条人影鱼贯而入,为首一人便是云渺,他忙扑上抱过云仲殊,道:“爹,我可想死你了。”
“哟,渺儿,你也别孩子气了,来,让爹看看你,此行怎样?”云仲殊一见云渺,严穆之色也变得慈爱起来。
“来,爹,这位乃是我在路上结拜的大哥秦惊羽,这一路可甚是凶险,若无秦大哥,只怕我早已凶多吉少了。”云渺忙携过云仲殊,向其介绍秦惊羽来。
“也教你平日不专心学武。秦少侠,老朽在此多谢了。”云仲殊嗔道。
“哪里哪里,不过云弟有这把‘山河扇’也便足矣。”秦惊羽还礼道。
“此乃劣物,岂堪一提?”云仲殊道。
“门主过谦了。你与令郎应仍有正事须谈,我先退下了。”秦惊羽识务退出厅中。
“嗯,渺儿,此去可见到无音兄?”云仲殊拈须问道。
“见到了,萧也已交予他,他说琢磨几日便即送还庄上。”云渺道应道。
“无音兄不是外人,交予他也无妨。”云仲殊道。
“哎,老爷,这夜无音到底与你是何关系?”一旁庄铁莲不禁出言询道。
“哎,哥,你可千万别如此称呼我,叫我仲殊便是,这辈分可乱不得。”云仲殊忙道。
“这……好罢。”庄铁莲搔了搔后脑勺,淳质的脸上颇犹豫了一会儿,只声应道。
“当年我途经武夷山脚,恰遇见一群土匪正在围攻一名少年,他约莫只有十五六岁,他左绌右支,已支持不住,我于心不忍,出手救下,谁知他得救后却是一言不发地离去;又历五年,我在黄河河畔观其正与黄河老祖拼斗,我因不愿多结仇敌,只是将他救走,黄河老祖自是赶我不上,但他仍未言半句话即离去,我也自是未放心上。”云仲殊道。
“这少年也甚是无礼了罢?您两度救他,他却全不睬您,这成何体统?”云渺怒道。‘“不是这样的。我也是之后方知道的,又过两年,一天夜里,那名少年乃是在修习一门无上内功心法——‘冲虚经’,十年来不得与外人言谈一句,否则前功尽弃。我二人只觉喜好相投,言行相合,即便拜为兄弟,尽管我年长他二十余年。”云仲殊道。
“这少年便是夜无音罢。”庄铁莲道。
“自然便是他,之后他习于音器,泛游五湖,我二人便甚少碰面。”云仲殊道。
“没想到夜前辈竟以耗费十年时光来修炼这‘冲虚经’,实是骇人。”云渺自身虽不习武,但于武功心法却是了解不少,他自知这“冲虚经”乃是由一位名为“龙虚”的武林奇人所创,一直以来在江湖中只是个传说而已,但传闻言欲习此功须耗费十年之代价,方可练成,练成而后,周身内力便即无休无止,永不休竭,已是犹如仙境一般。
云渺回想起天清山上夜无音以内力将所有暗器凝于空中,再度反激射出,此乃何等惊世之内力,即便他二人不先出言警示,夜无音一样也能够击杀李之仪之众。
“但这‘冲虚经’尚有不足之处,每隔十年,修炼者将功力全失一个月,便如同常人一般。按夜兄修习以推算,只怕再过一月,夜兄当逢此劫。”云仲殊屈指一算道。
“这……那夜前辈岂不很危险,他仇敌那么多。”云渺替其担忧道。
“你可别忘了无音他除了内力以外尚有何物?”云仲殊微微一笑。
“哦,对了,琴箫。”云渺猛地醒悟。
“是了,他的音韵无一不可摄人心魄,自保早便不在话下。”云仲殊道。
“老爷……啊不,仲殊,你也先去歇息罢,我与渺儿先告退了。”庄铁莲看出云仲殊眼中的那一份倦意,当下携了云渺共出厅去。
寒水依痕,春意渐回,沙际烟阔。天涯旧恨,试看几许消魂?长亭门外山重叠,不尽眼中青,是愁来时节。
长沟流月去无声,杏花疏影里,吹箫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