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便问他:‘这酒为何不令人生厌,却是这般的涤荡心魂?瞬时让人心中无限平静,却不似别的酒那般让人急躁兴奋?’他道‘没想到你年纪这么小,却能悟到这酒中妙处,这酒闻着虽能定人心魂,但尝起来却是极辛极辣,酒性更是极烈,年轻时我以千杯不醉闻名,有个酒神的谬称,不服我者太众,以至常常有自信者来找我较量酒力,这些人都是喝酒的高手,无不是抱着必胜的心思来的,但他们又哪里是我的对手,和我对饮较量者,若是认输认的及时的,则大醉三天三夜;若是一味想把我喝倒的,这杯中之物一坛坛地下了肚,我还未有半点醉意之时,他业已一醉不醒,溘然长逝,凡是和我斗酒将自己喝死了的,他们亲人朋友见了,都要向我寻仇,怨我喝死了他们,我虽不怕这些个三脚猫的仇人,可是日积月累的仇人还真不少,日日夜夜被仇人追杀却也心烦得紧,加之年岁又高了,便上了这五福山隐居了起来,却也落得身心清闲,却不料到了此处却犯了酒瘾,即使百般节制天天也要喝上这么一大坛子。’说着手指向那一排酒坛子中最大的那一个指去,我道:’那这些酒岂不是不够你半月喝的?’他又笑道:‘这些个酒,除了这最大的坛子里之物能让我喝上一天,其他的全都连半天也不够用的!可是有天我在这山中一颗梨树下喝酒,不料一瓣梨花花瓣掉在我这酒中,我当时并不在意,只将那花瓣移走,继续畅饮,谁料刚和下去半口,却将那另外半口吐了出来,一时间不觉天旋地转,神情恍惚,身子竟不由自主的耍起一套拳法来,这套拳法并非我平日里长练的,却是即兴而起,一套拳法打完,我一下瘫在地上,枕石而睡。待到睡醒已是三日以后,起来之后我才知原是我醉了酒才有这一番窘态百出,心中却也生奇,只道自打我二十岁那年起,每次喝酒不管千杯万盏都不曾醉过,奈何这次才饮了一杯就已经烂醉成如此,难不成是那酒质变了,于是我拿起一杯喝将下去,却无丝毫反应,正待疑惑之际,忽然记起三天前醉酒时,有那梨花的花瓣飘落在酒中,心想莫非是那梨花香沁入这酒中,才使我喝醉?连忙起身去采了些个梨花回来,往酒杯中一泡,霎时间只觉得酒香四溢,不由得干了那一杯,这一干杯不打紧,却立时觉得浑身燥热难以忍受,当下脱得个精光,只得赤身躺在那石床上,才能降周身之火,这一躺不要紧,我在这石床上睡了十天十夜,睡醒起来,背上是极凉,但胸前仍是燥热难当,又在那石床上趴了半日才去了那酒火。是故我这才幡然醒悟过来,年轻时虽能饮千杯而不醉,只是所饮之酒全是些个凡品俗饮,不能托出这酒之神力,加了这五福山上的梨花瓣,却连一口喝完都能沉醉如斯,这酒虽然让我这几十年的酒神之名不敢再称,却也让我悟了不少道理,所以我将这大坛子换成小坛子,每个坛子中都放上一朵山间长的梨花,以后喝酒再不牛饮,只是每晚只能抿一小口,便可安然睡去,所以我称这就为梨花醉,别的酒再不喝酒的人闻起来都是一股恶臭,独独这梨花酒,爱酒之人一杯必醉,而不爱酒的人却偏爱闻其香味。’我道:‘都说这五福山中有五福神草,今日我神草虽未寻到,可却听你说了这山中梨花的故事,也算不虚此行了。只是你这么能喝酒,可曾听过这五福山中有种长春树,这树上结的果子人吃了能够千杯不醉,你不会是吃了这个东西罢?’只听他哈哈笑道:‘你这小娃儿听说的事情倒是不少,难怪你说你是来这五福山上,寻这五福神草的,这长春树,我是从未见过啊,想来吃了那长春树的果子也能喝不到哪里去,最者不过和我年轻时的酒力持平,那也是没遇见这梨花醉,若是遇上这梨花醉,纵使他吃了一百个长春果,怕也是难抗住这一杯酒的酒力啊,再者说了,我看这五福神草的传说中,最数这长春树无用,其他的至少还能授人以好功力,而这长春树只是让人贪杯,这也算的上甚么神草吗?’我听他说没见过长春树,不免失望,那五福神草在我心中地位极高,听他竟如此说心中很是不满,怨道:‘你既没见过那长春树,又怎知吃了长春果不能喝你这梨花醉,那长春树毕竟神木,又怎是你这梨花醉能放得倒的?’那老翁听我如此说倒也不生气,只乐呵呵道:‘你这小娃儿竟然不服,那就尝一尝这梨花醉罢,一来让你心服口服,二来这洞中寒冷,抿上一口也能驱除你体内寒气,’说完递给我一小酒杯,杯中只有只盛了一小半,道:‘只是抿上一口就好,千万莫要多喝。’我因他刚才说那长春树的坏话,一时烦了小孩儿脾气,接过那杯,一口便将那小半杯都饮了去,他一见便惊了,只道:‘快吐出来,你想在我这山洞里睡上三天三夜么?’我只觉那酒才滑倒喉咙处,浑身就已经甚感燥热难当,这才后悔一声冲动竟然将那酒全都喝了,待要向外吐那梨花醉,已经是来不及了,一杯酒喝了下去,我眼前一花便昏睡在那石床上,恍惚之中似乎听得那老翁唤我名字,欲要睁眼却无奈那酒力太猛,怎也睁不开,抬头想抬也抬不起,只听他那唤我的声音越来越远,最后睡了过去。也不知睡了多久,我便已经有了知觉,但却动弹不得,似乎已经不睡在石床上了,背部却像躺在了草垛中,又好似被什么东西将我移来移去。忽听得身边似有狼叫,我心生恐惧却是难睁开眼看,心中自是焦急万分,怕我昏睡不能动弹之际,被这狼叼了去,待我挣扎了一会子,却怎么也睁不开眼,兀自把心一横又睡了过去。等我再醒过来时,却不见那老翁了,看到地上满是血迹,那酒坛的碎片撒了一地,应是人争斗的痕迹,我再寻到洞外去,只见那洞口边有件破烂不堪又满是血迹的青衫,正是那老翁的衣服,而这青衫上的破口却不像是人之间互相厮斗所成,转头一看却看见不远处有三具狼尸,我突然想起梦中的狼叫,却是吓了一跳,应是我熟睡之时那狼群来寻仇,将这老翁咬死吃了。定是那老翁为救我,与那狼群殊死搏斗打死了三个,无奈还是寡不敌众,让那狼群分了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