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与张溶也算有个几面之缘，但张朝还真不知道他居然会如此反对这封贡互市之事；而从张晋给自己的情报中也提到过此人再上次与俺答进行和议之时，此人就明确反对过自己封贡互市的和谈条件！

张溶看了张朝一眼，转身看着坐于龙椅之上的朱载垕，道：“王爷好大的口气呀！我大明的爵位在王爷的口中变成了华而不实的虚职之位。那就请皇上收回我张家世袭的英国公之爵吧！”

朱载垕一听张溶之言赶紧劝解道：“英国公何出此言呢？你家世袭的爵位那是先祖张玉随成祖征伐有功而加封的；而你的曾祖父张辅卫国有功加封英国公！这一切都是你们张家应得的！”

见朱载垕给自己下矮桩，张溶转眼看了一眼站立于朝堂正中的张朝。而张朝见朱载垕都如此言说，陪笑道：“国公大人，刚刚是本王失言了！但话又说回，朝廷加封俺答等人除去一纸诏书对朝廷又有何实质的损失呢？”

张溶笑道：“想来王爷不会是个健忘之人，你之前就封贡互市之事给皇上写过奏折；你的那封奏折可将与俺答和议的利弊说得很明白了！还需臣下一一道来吗？”

张朝笑道：“我承认与俺答的和议却是存在着很多屈辱！但，那和议是本王拟定的吗？我在写给朝廷的奏折中明确要求对河套地区的归属进行再议！但某些人急功近利趁我伤重离开，接手整个和谈而就此事对俺答自只字不提，一心只想抢功报捷的呢？”

见朝堂之上没有人言语，张朝接着言道：“国公大人，俺答可是开了一个不好的先例！就是武力乞求封贡！而这也是我的一个失算！从皇祖父在世时，这家伙就屡次乞求封贡互市；但没有得到皇祖父的应允。之后，发展到俺答直接南侵劫掠。我相信这些事情在站的都比我更加清楚。”

此时高拱出列道：“王爷所言极是！朝廷答应与土默川及附属于土默川的部落进行封贡互市，但是由于东部鞑靼各部未能我朝与土默川的互市中得到任何经济利益，这势必会引发东部鞑靼各部对我朝的愤怒。而今察哈尔主动前来乞求与我朝进行封贡互市，我朝应该抓住这个机遇；与察哈尔也达成相应的和议！如此可决绝东部鞑靼各部对我朝劫掠和骚扰！”

张朝道：“诸位的学识应该都高于在下，想必也听说过两虎相争必有一伤，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土默川和察哈尔作为鞑靼东西两部的霸主，他们却是世仇死敌！如此关系我们何不利用呢？”

张溶看着张朝道：“依王爷之意，我们是应该联合俺答将察哈尔给灭了不成！”

张朝笑道：“此乃下下之策！一个分裂成东西两部的鞑靼都令诸位头疼了，一个统一的鞑靼不就更加令我们坐立不安了吗？想当年一个统一的瓦剌不仅将我大明皇帝给俘虏了，还差点打下我大明的象征这座北京城！既然如此那我们干嘛要去那种损己利人的活呢？让他们继续分裂继续仇视继续内耗不是对我们更有利吗？”

高拱言道：“王爷所言极是！但要实现王爷之言，但就得答应察哈尔的封贡互市的乞求！这是化解我朝与察哈尔恩怨的前提！”

张朝道：“更重要的一点，察哈尔不是鞑靼的一个简简单单地部落！他有俺答不可比拟的身份，他是蒙古黄家家族的后裔。名义上他还是蒙古的大汗，这对一些小的部落还是很有号召力的！如此他可以更好地帮我大明约束那些小小部族。”

张朝与高拱的一唱一和令朝堂上的文武百官看得是眼花缭乱，都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张朝可谓携万世之功，而他今天以藩王的身份出现在这朝堂之上可见其是得到朱载垕的默许的！而此时的高拱身为内阁首辅可谓是权势滔天。今天二人在朝堂上一唱一和，除了像张溶这样的功勋之后，谁又敢站出来说个“不”字呢？

正当高拱准备开口时，旁边一人出列；高拱看了看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右都御史太子少保朱衡。见此人出列，高拱顿觉一个头两个大；此人对封贡互市的态度那是坚决的反对。上次俺答封贡互市之所以进行得如此顺利主要是因为这位右都御史巡视运河不在京城。

朱衡整理一下衣服大步向前一步；道：“皇上，臣下有话要说！”

朱载垕一见是朱衡，心里不免有点余悸！上次与俺答和议之事，恰逢朱衡外出巡视不在京城。待其回来之后，知道与俺答封贡互市的事情之后居然连上十几封奏折将整个朝廷上到朱载垕下到各科给事中全部怼了一遍。其战斗力颇有当年一代“骂神”欧阳敬一的风范！

见朱载垕没有说话，朱衡继续言道：“关于封贡互市之事臣下在所上的奏折中明确表明臣下的态度。此事万万不可以答应呀！臣下已经说过封贡互市就等于是抱薪救火，薪不尽而火不灭也！助纣为虐之事，岂能轻易答应！想先皇时，都是什么人在主张封贡互市呀？”

一听这话，张朝知道为什么昨晚与张晋商议有关与察哈尔封贡互市之事；张晋对自己的提醒并告知自己一定要注意朱衡。今日一见，听其言，果然不负其盛名。一句话，可谓是引经据典将事件一下子升华到忠孝奸妄的儒家的核心价值的高度！

因为天下都知道在嘉靖朝时主张封贡互市严嵩和仇鸾。严嵩是谁？天下人都知道此人号称大明至开国以来的第一大奸臣。而仇鸾呢？天下也是知道的严嵩的死党，杀良冒功，此二人皆乱臣贼子。在其二人主持下明朝与鞑靼的部族进行过短暂的互市，但明廷在这些互市中没有赚到任何银子；反而搭进去了不少物资。至于这其中的猫腻在严嵩抄家时，那几百万两白银便是最好的诠释！

朝堂上一下子安静了！有严嵩与仇鸾这样为天下不齿之事为前车之鉴，而且还是当着皇上和满朝文武当面提出来的；此时谁现在敢出来说话呀！虽然严嵩已死，余毒也已经清楚；但就现在这种情况，也没有人敢出面再去言说什么。因为这可能会被秋后算账的事，如果此时再言说就等于授人以柄，下次出了哪怕点点小事；而今天的事便会被人竖成标靶而被攻击！此时又有何人敢再言说呢？

张朝看了一眼朱衡笑道：“朱大人此言何意呢？是将本王与高大人比作严嵩和仇鸾了吗？”

一听张朝这话，朱衡马上意识到自己之前那话有多么冒失；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向着脸颊流去。朱衡赶紧言道：“皇上，臣下绝无王爷口中所言之意；只是想着提醒诸位臣工对封贡互市之事不可妄断！”

张朝笑道：“我也知道朱大人不会将我和高大人比作严嵩和仇鸾二人！也知道朱大人是善意的提醒！既然朱大人提到仇鸾，那我就来说说皇祖父二十九年那场战争，时年六月，俺答入侵我大同、太原等地并东向京城。到了七月才退出我大明境内，此次入侵，俺答共计掠夺我大明十四个卫所，三十八个州县；杀我大明子民二十多万。劫掠我各种牲畜多达两百万头。衣服钱银多达七百万两。烧毁我公私房屋八万多间，践踏我庄稼多达几十万顷！一场战争让我们损失了高达两千万两白银！这是我大明之殇，也是我大明之耻；终有一天会被找回来的！但，以我大明现在的实力还不足以与鞑靼死磕。那就得转变思想。”

“封贡互市不仅可以解决我们边疆问题，还可促进边疆的发展。就拿此次与俺答互市来说，我大明在此次互市中收取的税金高达十万两白银！十万两白银可是我大明一个县府近一年的财政收入！封贡互市不仅节约军费开支，还增加了政府的收入又有和乐不可呢？更重要的是，我们获得了我们一直梦寐以求的战略物资——战马！”

“自成祖元年将东胜卫迁到河北，将大宁卫迁到河北保定，而将原来的大宁卫的地盘放弃，后被朵颜三卫蒙古人所占。如此我大明的领土成了现在燕山以南，也就等于说我大明对北虏的各种军事行动一出国门就直接撞上漠南北虏的主力，就我大明那万把来骑兵根本不足以追亡逐北！实际上自太祖开国以来，蒙古人主力就一直待在我汉唐故土上面对我大明不停骚扰，而后失去了对河套的控制。而汉唐之所以能控制游牧民族，除了因为他本身军队作战能力强外，更主要是把游牧民族驱逐出了漠南，这样对手就削弱很多。实际上控制漠南以后，在漠北的机动作战经常就是靠漠南留下来的游牧民族做打手，而且广阔草原可以养军马，自己也消耗不了多少资源！”

“诸位臣工想来应该比我更熟悉历史，汉唐之所以能在与游牧民族的战争中取胜；关键在于他们都有其强大的骑兵！而现在我们已经失去了对漠南和河套的控制，也就等于我们没有固定的战马来源。而现在摆在我们面前有一个获取优质战马的机会，我们又为何要放弃呢？在这里我还要多一句话，那就是我们的‘马政’是不足以为朝廷提供足够的战马来武装一支强大的骑兵部队；相反，‘马政’还是一颗埋藏于民间的炸弹。水可载舟亦可覆舟！苛政猛于虎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