沔城道:“可是事后必须一段长时间才能复元,对吗?”
酸雨心神道:“那就要看有没有人在后方追赶!如果疾奔百里,三天时间可复元,此为我的秘密,勿要告诉任何人。”
沔城苦笑道:“我也希望如常爷般得你明白,我也当你是兄弟哩!”
酸雨心神看他一眼,点了点头。
常惠道:“谁去追他呢?”
沔城问道:“堡内有多少敌人?”
常惠道:“我感应到二十二人,如果在对等的情况下正面交锋,我们绝占不到便宜。”
酸雨心神深吸一口气,道:“常爷怎会让他们有对等的机会,就像那次你在雪林对付参荒牙的情况。比起上次来,今次的对手弱多了。”
沔城提醒道:“他们既然是刺客,警觉性特别高,要接近废堡而不他们发现,是近乎不可能的事。”
常惠道:“我们在天明前半个时辰进攻,但必须先定下谁去追杀鸟妖。”
沔城断然道:“交由我去办吧!”
酸雨心神道:“不是我小觑沔兄的武功,但因邪教妖人奇功秘术层出不穷,由一个清楚他们伎俩者去追他,较有把握。”
以酸雨心神一向不近人情的性格,说出这番婉转的话,又没点明是由他出手,对沔城可说是非常客气。
常惠道:“我想到一个解决的办法。”
沔城讶道:“我要追杀鸟妖之心,没有人能劝服我,但酸兄说的亦不无道理,在这样的情况下,如何有解决的方法?”
常惠轻松的道:“我的办法叫‘各安天命’。你们两人各守一方,鸟妖朝哪个方向溜,由最接近的出手。”
酸雨心神沉声道:“只是鸟妖一人已不容易对付,你有把握吗?”
常惠目光投往废堡,道:“这座哨堡就是我的雪林,任对方有多少人亦难形成围攻之势,只会提供我可逐个击破的有利条件。如只是我一个人潜过去,我有把握在敌人发出第一声惨叫前,没有人晓得我常惠来了。”
雨雪仍是洒个不休。
在日出前的黑暗里,常惠离开山头,朝古堡潜去。
酸雨心神留守原地,沔城早绕到另一边制高处,静候鸟妖。
常惠忽走忽停,走时迅如电闪,停时像忽然变成岩石一类的死物。由于身上铺满积雪,他又没有抖掉,此刻即使与见过他的刺客等人面对着面,对方一时亦认不出这个满脸沾上雪粉者,竟然是追杀过的常惠。
雪花亦成了他最佳的掩护,不动时,与铺天盖地的白雪融为一体。
没有人比常惠,更懂利用形势和环境的特点。
自死而复生后,他的灵觉在不知不觉里增长着,在被扣留塞外期间,他已发展至能“凝想”的阶段,到得到“万物振动”至高无上的心法,再经这些日子来艰苦征途的反复磨练,他已突破至从没有人能踏足的境界,武功的境界已至“道境”。
这刻他用志不分,全面展开灵应,掌握到朝这个方向窥望者只有一个敌人,每当敌人的注意力落往别处,他会生出感应,迅疾移往目标废堡。而当对方目光落往他所在处前,他已与环境合为一体。
只一盏热茶的工夫,来到废堡的西墙脚。
哨楼在右方,如翻过残破的墙,便是哨堡长方形的起居堂。
下一刻他越墙而入,来到起居堂外,蹲在一扇破窗之下,缓缓取出连弩,另一手挟起四枝箭。
起居堂是个空旷的长方厅,大致完整,故可避风雪,不过如刮起大风,雨雪会从残破成一个个空洞的窗子卷进堂内。此际堂内横七竖八躺着十多人,熟睡不醒。
射杀熟睡者本非常惠所愿,只恨别无选择,而此正为战争残酷的本质,在生存和死亡的压力下,没人晓得自己在干什么,平时的理想再不存在,人性泯灭。
微仅可闻的对话声传入耳内,是两人说话的声音,其中之一是鸟妖,来自三层哨楼的第二层。
常惠竖起耳朵窃听,声音立转清晰。
只听鸟妖叹道:“我花了两年工夫在这一带设立鹰站,自问万无一失,配合匈奴人庞大强悍的兵力,又有鲜卑族和呼延荒的那帮马贼们助阵,心忖只要常惠敢来,半个人都逃不掉,岂知交手下来,对方仍是阵容完整,我们却不住吃大亏,损兵折将,现在匈奴的主力大军竟深陷敌境,失去了主动。唯一的凭恃,便是还留有后着,截断高昌古道往北的通路。可是这头鹰空爪飞回来,令我生出不祥的预感。”
常惠明白过来,猎鹰没带任何讯息的飞回来,不符约定,使鸟妖生出警觉,遂招来刺客的头子人物商议。
与鸟妖对话者道:“我见过李陵,据他说只是战马,便有近二千匹抵不住路途寒冷倒毙路上,冻死的兵员超过六百人,粮食也非常吃紧,我到西域来,本以为只是为常惠收尸,怎想得到会是如此的情况。这小子真懂挑时间,竟选在冬季行军。”
鸟妖沉声道:“我愈想愈感到不妥当,你立即去唤醒手下,天明时我们立即离开,往另一据点去。”
常惠心道“太迟了”,倏地立起,四枝箭满弓下穿窗而入。
正盖头盖脸熟睡的四个敌人,都是一箭立毙,发不出声音。
箭矢破风声,却令其他人从睡梦中惊醒过来,仍弄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前,常惠左右平分持未接合的独脚铜人槊,翻窗入内。
这批专业刺杀的高手,不知走了什么运道,遇上比他们厉害百倍的超级刺客,被杀个措手不及。
左右分拆开的独脚铜人槊化为夺命芒锋,狂风扫落叶的满堂游走,想奋起应战者尚未有反击的机会,也未瞧得清楚攻来的武器,已溅血暗黑的厅堂。
常惠过处,敌人溅血倒毙,几下呼吸的时间,堂内再没有活着的人,常惠进入通往哨楼的廊道,朝哨楼疾掠而去。
独脚铜人槊合而为一。
五人从敞开的门道扑入来,显然没想过堂内的己方同伙已全被解决了,暗黑里一道人影鬼魅般嵌入他们中间去,给手握独脚铜人槊中段的常惠左挥右击,杀个措手不及。
常惠以有心算无心,敌人刚从睡梦里惊醒过来,仓卒应战,其战力及不上正常情况的一半,完全未进入状态,给常惠来个最险恶的埋身突袭,遇上的又是只听过没见过的奇异兵器,立告阵脚大乱,溃不成军。
所过处,本属强极一时的刺客集团的成员,东歪西跌,鲜血染红了地砖。
常惠进入哨楼时身上添了两道伤痕,此乃速战速决必须付出的代价,但都不能对他构成影响。
一校长矛从登往上层的石阶破空而来。
常惠心中暗叹,知道失去了亲手击杀鸟妖的机会,因此矛劲力十足,甫出手已将他锁紧死锁,再不能像先前斩瓜切菜般容易。
堡外传来酸雨心神约定的尖啸声,逐渐远去。
“当!”
常惠挑开长矛,然后一分为二,拆开的独脚铜人槊如江河之水般朝上狂攻猛打。
对方虽然是一等一的高手,但现在的常惠早已“脱胎换骨”,以他的武功,也要应付得非常吃力,,登时节节败退,往上移去。
蓦地寒芒在对方后面闪动,那人现出骇然神色,下一刻剑尖已从他胸口贯背而出,发出惨叫。
那人尸身滚下石阶,常惠闪身避过,看着沔城还剑入鞘。
沔城叹道:“只能杀三个人,又给鸟妖逃往酸雨心神的一方,今晚走的不知是什么运道。”
常惠随他登上第二层,入目的情景令他大感不舒服。
沔城道:“五头猎鹰全部了账,但杀它们的不是我而是鸟妖,这家伙狠心得教人吃惊。”
常惠道:“你尚未失去杀鸟妖的机会,趁还有点时间,我们去凑热闹如何?”
沔城道:“不嫌太迟吗?”
常惠道:“如果酸雨心神能追上鸟妖,并杀死他,我们便是迟了。但杀不死他又如何呢?”
沔城双目精芒大盛,道:“请常爷领路。”
常惠一声“随我来”,穿窗投往窗外的茫茫雪夜去。
雪粉飘飞的一夜终成过去,昨天没露过脸的太阳悬在东边天际,斜照两岸林木披霜挂冰的孔雀河。
常惠和沔城两人沿高昌古道朝北奔驰,到此刻亦感疲倦,沔城还好一点,常惠却是负伤之身,昨夜损耗的真元尚未有机会回复过来,故而后劲不继。
常惠忽往左折,穿过雪林,跃往河滩处。
酸雨心神双膝着地跪在河滩交接处,将头浸在淌流的平缓河水里,闻声将头从水里拔出来,别头望往两人,苦笑道:“给那家伙逃返匈奴人的木寨去了。”
他的神态表情自然流露出发自内心的诚挚,登时将他的妖异之气大大冲淡,这可是从未在他身上发现过的,两人一时都看得愣住了。
酸雨心神拿着放在身旁的连鞘古剑站起来,任由水珠从头脸淌下来,讶道:“为何这样瞪着我?”
常惠道:“你受了伤吗?”
酸雨心神缓缓将古剑挂到背上,道:“给他打了一掌,不过他伤得比我重,没有一年半载休想复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