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儒生身在飞云寨,明摆着是寨中人,她若实话说,岂非自找死路?
冯淑仪纠结这一瞬间,青衣儒生却会错了意,他只道自己未表述清楚,让冯淑仪不解,便用手中羽扇在自己脸上比划了几下,笑道:“小生说得是,面相。”
冯淑仪心中在回答“怕”和“不怕”之间做着激烈的斗争,面上却只踟躇了一会儿,便再一次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鬼面”大当家天生丑鄙,恐怕世人都怕,这一点想必青衣儒生心里也清楚,她若骗他说不怕,恐怕反倒惹他不快,如此,还不如直言了当的好!
青衣儒生哑然失笑,好似深以为然。他轻摇着羽扇,复又问冯淑仪道:“那姑娘为何还要见他?”
“嗯哼、嗯哼、嗯哼、嗯哼……”
“啊……啊、啊、啊……啊啊……”
不远处小喽啰群居的地方飘来男人蹂躏女人、女人胯下求饶的怒骂、哭喊声,粗鲁的疯狂、尖锐的刺耳。眼前这个文质彬彬的青衣儒生,怕是整个山寨中唯一一个与她同样知纲常、懂廉耻的人,冯淑仪在他面前,听着这些污秽放纵的声音,脸红到了脖子根。
“他能保护我!”
“保护?”青衣书生愣了愣,旋即会意,他正色道:“你可知,这‘保护’也是‘伤害’!”
“两害相权,取其轻;两利相衡,取其重。我……”冯淑仪顿了顿,抬头看着青衣儒生,道:“我没得选。”
青衣儒生眼中一亮,轻摇着羽扇上下打量冯淑仪许久,才道:“好!姑娘既已想清楚,便随小生这边来。”说着,青衣儒生侧身一让,对冯淑仪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冯淑仪眼见青衣儒生至始至终都对她彬彬有礼,心中并非没有想到向他求救之意。可在这山中,她已见过世间太多太多的恶,丑陋的、卑劣的、残暴的……她已不是十余日前不知人间大恶的深闺少女,敢再轻易相信陌生的人了。
她微一犹豫,便朝轻易儒生给她指的路,缓缓向前走去。
青衣儒生拿羽扇在傻大个头上敲了敲,招呼他道:“霍都,走了。”
冯淑仪跟在青衣儒生后面,心中忐忑、悲怆。她知道前面迎接她的会是什么,却不得不一步步向它靠近。人生最恨事,想必莫过于此。
青衣儒生在前头缓缓走,冯淑仪在后面慢慢跟,傻大个“哈唗”、“哈唗”玩着蚯蚓远远落在后头。天上月正明、山间风正爽,草丛里夏虫嘶鸣欢唱,冯淑仪听来却有些悲壮。
“还未请教姑娘芳名。”青衣书生忽然道。
“冯氏淑仪。”冯淑仪乖乖回答。
“信都校书郎冯弘冯大人的千金,冀州城里人称‘才比昭姬,貌胜明妃’的,原来说的就是姑娘您,久仰、久仰!”青衣书生显然听过冯淑仪的名声,冯淑仪只提了名姓,他便立时猜出了她的身世。
冯淑仪甚至暗戳戳的想,这青衣书生指不定把所有被俘女人的身世都调查了个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