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国公易明章为人低调,相反年轻时一生戎马半生锋芒毕露,屡建奇功,如今略显年迈再无年轻气盛低调内敛,威名虽不如当年如日中天,却也没人敢说一个‘不’字,此次大寿一改往日低调风格风光操办,门口的鼓锣队、仪仗队阵势约莫有一里长,排在街头巷尾,其间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任谁走到这里生出仰慕之心。
白三和书梅两人手里拽着请柬,手里都捏出汗来了,本以为只是普通的寿宴,没想到连易府朱红漆大门都没见到,就看到这样的排场,还想着怀里的一堆破烂别人会不会把他们扔出去。就在两人思索间,只听得一个下人大声说道:“礼部侍郎,张大人到!”隔得不远,又一个下人立马接着大声道:“礼部侍郎,张大人到!”想必只有如此,方能盖过这爆竹声响。
“礼部侍郎啊。。。我们,我记得店门好像还没关,要不我们先回去看看。”白三突然转头看向书梅,露出一个完全虚伪的笑容,说道。
“四千两银子啊,就算我们什么都不送,也相当于已经送了四千两了!怕什么”书梅拉着死活不肯动的白三就往前走。
这是哪个迎宾吆喝的下人又大声说了一句:“送,三尺白玉佛像一座!”旁边的人又接连不断传了下去。
书梅和白三同时停步垂头,如同被人活生生掐断了脖子的鹅,“我们的店门应该忘了关吧。。。”
“这不是书掌柜和白掌柜吗,你们也是参加易老爷寿宴的吗,一人寂寞不如与我同去如何?”两人身前突然闪出一个人影来,对两人微笑道,却见此人正是平日里到他们酒肆喝酒,还颇为阔绰的中年文士。
两人顿时如抓住了救命稻草,赶紧道了一声“是”,心下解了燃眉之急不由得一阵感激,这才赶紧整理好了自己手上的请柬,跟随前去。三人依次递上请柬,下人赶紧做出一副假惺惺的模样,吆喝道:“左中郎将公山大人到!送,曦之名帖一幅”说着谄媚地叫了一个家丁领三人前行,一话完了却不念白三,书梅两人,但是两人生性豁达也不介意。
随着公山锦进了府邸,这才能感觉到易府的财雄势大,虽然刚进门难窥府中全貌,但一个庭院之中便零零散散坐满了数百人,而且是一人一个小桌,院中东植桃杨,西植梅枣,南栽栀榆,北栽杏李,中间每隔一丈便立有一根君竹,竹子上牵着透明帘纱半遮半垂。盛夏酷热,但是府中悉心放有冰镇酸汤,院中歇息一时间颇为凉爽。
公山锦进门后便推脱有事要离开一阵,想来是在府外便看出了两人的窘迫,只是举手之劳也不点破,就此与两人分手。
“嗯。。。老规矩,你玩你的,我吃我的,你交你的,我看我的,有没意见?”白三看向身边的书梅说道。两人相视会心一笑,手掌一拍,大笑着分道而行。
周围帘纱重重,有风吹来便感觉自己犹如身处迷宫之中,隔了远了就找不到来路,不过白三倒是不担心找不到地方吃饭,每走一处均放有冰镇果料和民间小吃,均可随意品尝。白三走不多时便感觉腹中有些微撑了,便弃了小吃,装模作样欣赏起府中风景来,有山有水有花木有鸟兽,真难想象身处洛城繁华大都之中也能有如此光景。
但是这些都没有真正打动他的心,名花异草,奇珍异兽这些东西,他早在数年前游历多城的时候便看得多了,唯有一丝琴音优雅,纵使门外喧嚣依旧遮掩不住其中曼妙,它穿透重重紧闭门窗,绕过红漆大梁,像是相隔万里多年不见的老友,或者那个终身不忘的背影,只言片语亦或是惊鸿一瞥,时间就此驻足不前,仿佛当初。他听得一时呆住了,慢慢闭上了眼睛。
旋律停歇,如风拂面转眼不知所踪,白三如梦初醒,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在一间简陋的竹屋之外,手中还握着一壶酒,原来不知何时,他已经信步远离了宾客欢聚的正席,而独处不知何处的后院了。
就在他不知所措的当口,竹屋的门却打开了,走出了一个温婉雅致的素衣姑娘,只用一眼便觉得世间无限美好,上天竟然全都给了她,当真清丽无双。她缓步拾阶而下,在白三身前盈盈一拜,声音如三月春雨般沁人心脾,:“鄙女子琴音拙劣,惊扰到贵客了,还望公子不要怪罪。”
白三整个人就像平时喝醉了般,此时更是方寸大乱,竟然扔掉了视同生命的酒壶,赶紧去扶她,但是手一伸出,便觉得自己不过是一介烂泥,纵使今天换上新衣,里子还是陈旧破烂的棉絮,怎配碰这仙女般的女子,便也只能尴尬地笑着挠挠头说道:“姑娘可别这样,我就一街边卖酒的,听闻姑娘仙曲情不自己,其实我连怎么来得都忘了。”说完又觉得自己一向什么都不放在心上,怎么今天这般矫情。
“客官真会说笑,鄙女子适才在调琴弦,随意拨弄竟惹公子烦忧,若不嫌弃可进小屋一叙,若不嫌弃我也可为公子再献上一曲,聊表歉意。”女子也不介意他说得几分真几分假,但若有心人觅音而来,心中便是欢喜。
“这。。。恭敬不如从命了,在下白三,还未请教姑娘芳名?”白三踏上一步说道,但说完又觉得素不相识,初见面便突兀问姑娘家名字太过无理,又赶紧补充了一句:“不说也无妨的,我就随便问问,呵呵。”
“小女子贱名何足挂齿,宦丝语便是了。”宦丝语吐字如兰,指了路请白三席地而坐,又给他端了茶盅,亲身奉上清茶,两人席地而坐,她柔若无骨的双手手轻放七弦琴之上,琴边是香烟袅袅的香炉,里面放有熏香,竹屋亦如其人整洁素雅,不惹凡尘。
“不知公子可有想听小曲儿,鄙女子也会几首,兴许能巧弹两首。”宦丝语望向百三说道。
“不瞒宦姑娘,我其实对音律一窍不通,适才只因你琴音过于美妙动人,这才迷了心窍擅闯宝地,此时你不仅不责骂与我还肯为我弹奏一曲,已经不知道是我几辈子烧得高香了,所以还是您自己随心而弹吧,就当我不存在,也是一样的。”白三说道。但其实他性好烈酒,若不是这女子飘然若神人,就凭三根竹叶的清茶就待不了片刻,不过此时的精力不在酒上,无论是这一室清雅,还是鼻尖若有若无的幽香,都让他的脑子无法运转。
“那就为公子奏上一曲‘潇湘水云’如何?”宦丝语用白得几乎透明的手指轻拨琴弦,悠扬脆响响彻竹屋,余音绕耳不绝,让人心驰神往云水掩映,飘然独立之感。
白三乍一听也觉得不错,却少了初始时的神情共鸣,只是呆呆地看着那张完美的侧脸,一时间竟有些尴尬,却不能惊扰了主人,只能如佛家坐禅一般,一动不动。
宦丝语何等心思,只弹了几个音阶便停了下来,素手扶住琴弦,看白三盯着自己也不气恼,微微以袖掩面,说道:“白公子可是听得厌了,容我换一首醉渔唱晚如何?”
白三看宦丝语一副真诚,而自己还恬不知耻死盯着人家,自己也甚是觉得尴尬,但不知如何表达心中所想,只能欲言又止。半饷,白三笑道:“宦姑娘其实不必多虑,姑娘指法天下无双,我本乃一介凡夫俗子已经受宠若惊了。只是姑娘适才琴音虽然空灵巧妙,却无初始琴音那般能触动心弦,想来是我惊扰了姑娘雅兴,叨扰了许久也该离开了。”说完已经起身准备离开。
宦丝语也不强留,抚琴一拜,说道:“既然如此,也不强留公子,那我就献上这一曲‘丝雨如梦’送公子了。”声音渐歇,琴音倏忽而起。
白三也回身一拜,转身离去。出得竹屋,反手掩上小门,白三闭上双眼似有风起,风中竟然还夹杂着斜斜春雨般,如此夏日堪比浑身通透。再睁眼时幻想尽数消散,心道:“宦姑娘琴音竟能引人入梦,端得无比神奇。”信步走了前行,只听得琴音竟忽然转急,片刻间竟如狂风暴雨迎面而来,所到之处摧枯拉朽,刹那间仿佛身后竹屋都被风雨撕扯得分崩离析,白三心头一惊,急忙回头,却见一切模样如旧,只是那一瞬间心头一痛如此真实,让人不能自已。
“公子可曾为人许愿,为人承诺过什么?”屋中宦丝语突兀地说了这么一句,四周无人自然是问向白三了。
白三仔细回忆了一下平生,认真地回答道:“从来没有,将来也不会。许愿、承诺不过一厢情愿罢了,将来若为天意之故誓言不得守,命数不可究,只会徒增伤感。”
“公子何必将命数看得如此之重,无非只是将来留个念想,若是想不起那张脸便是一句话也可以宽慰心扉,将来种种谁又知晓呢?”宦丝语语如幻丝将白三缠绕着。
“我只求百年之后无人记得我才好呢,省得没事叨扰。烦恼都是因为念想,因为渴望,念念不忘盼什么回响?生时若不可得死后自当忘,抱歉,良辰美景讲什么死不死的煞了姑娘的雅致了。”白三笑得有些尴尬。
竹屋之中无人回答只有琴音萋萋,白三摇了摇头举步想离去,此时却发现同中了魔障般,双腿无力竟不能挪动一步,只能呆立屋前静听琴音风雨。忽然间天下雨了,只是他再抬头一看青天白日,又哪里来的雨呢?只是有雨珠滴落身前泥土,却是不争事实。白三单手捂住胸口,琴音之中竟似乎有无限的悲悯,澎湃而来,天地也模糊了,待听得一曲奏罢天地也老了。
等到琴音消散,白三方才手脚方才恢复自如,这音律竟邪性至斯。白三待到手脚能动,赶紧拔腿便奔,也不知跑了多远,自衬应该听不到对方的琴音了,这才停了下来。天气酷暑此时才得以显现出来,白三一擦额头发现全是冷汗,不由得长吁一口气,躺倒在地上呆呆出神。不可否认琴音确实有古怪,但是那股随之而来的琴意如跗骨之蛆,无论如何是在一时半会儿挥之不去了,而自己也困于琴意中意兴阑珊,一时不想回酒席中去。
此时忽然身边有人低声说话,声音低沉依稀是个男子,但是白三周身四顾,自己身处竹林之中,但自己所在倚着一片竹子,周围哪里有人影,可是声音真真切切就在耳边响起,白三思索片刻,想来可能是中了妖女的邪音,听力尚未恢复正常。但是一会就又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当他躺在地上,声音越发清晰起来,竟有人在他脚下交谈!白三猜想脚下应该建有密室,自己所在地点顶层比较薄,自己又躺在上面歇息,恰逢听得妖女一曲邪音,耳力大增,竟能将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白三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要是的话,是不会在接受妖女的邀请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听其琴音,现下本来无所事事,不如听听对方说了什么也好。
“按照您的吩咐都已经做好了,只等夜晚礼炮一响大事可成。只是孩儿不明白。。。”一个男子说道,听起来似乎是另外一个人的儿子。
“不明白也对,我一直没给你们兄弟两个,还有你娘说过这些事情,你有疑惑正常,但是你要相信我,无论接下来发生什么事情,都是为了这个家,就是那今后我不在了,你必须一肩抗起来,别令为父失望。”另外一个男子说道。
白三心道:“这里毕竟是易府内院,怎么有人说起来像是生离死别一般。”只能接着听下去。
“孩儿。。。”那人顿了一下,说道:“孩儿定然不让爹爹失望。”
“很好,很好,你很好。想来今后可能也没有机会了,不如我就此与你一说,你今后也晓得该如何防备端干松明这匹狼!”过了好一会这个人才继续说道:“自亓官牧之之后端木松明拥兵自立为王,此事因果种种,天下知晓的人不超过十个,而如今更是只剩下了两三人了,我本早有预感此事绝不会停歇,直到自半年前,归鳯城城主薛仕枫奉命前来洛城,过了两月其举家迁来,名义上是为了表彰其在职功绩,实际上无非是铲除异己的借口,直到半月前其全家老小尽数死得不明不白,我想薛仕枫这才明白,皇权是不会有人和自己分享的。”
“薛仕枫不是被才被册封为护国公吗,难道圣主出尔反尔了?”那个儿子问道。
“不,这是他提出来的怎么会出尔反尔,关于这点以后你要多跟你的母亲学习。其实这才是端木松明的第一步啊,归鳯城中原本还有薛家军两万人,加上镇守周围诸镇的忠于他们的兵力,合起来有五万人有余,可是一纸令下明升暗削,有的只是护国公这个假壳子,而手上的兵权在不到半年之内已经被蚕食得干干净净!所以当薛仕枫反应过来时,其实已经根本没有还手之力了。”
“可是那么大的兵力,就算圣主想要蚕食,半年之内也很难无声无息地做到,我看薛仕枫只是死于愚蠢,父亲真不必如此多虑。”那儿子说道。
“不然,薛仕枫何等机警,当年攻打长河敌人乘着雾夜弥漫,想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可是他是第一人发现了敌人的阴谋。只是端木的手段太阴太狠,他先也册封薛仕枫手下兵将,借机进行兵力重编,在他们的兵中插入自己的心腹,以归化异土为由,将手下兵将逐渐分离开来,而当时他们都毫无知觉。直到一月前的一晚之间,归鳯城原本七十八位将军和手下忠兵良将无数尽数斩杀,罪名全是通敌叛国,而当时他们身边,能调动的实际人马不到区区十人。那只是一场单纯的屠杀。”被叫做父亲的人淡淡说道。沉默了一会,他接着说道:“薛仕枫死不足惜倒也罢了,端木松明借机暗地里株连九族也是理所应当,只是偏偏放过了其远亲侄女花十一一众人,甚至还允许他们当街集体卖身葬全家,初时我还不甚了解,以为这小姑娘是他的在外苟合生下的孽种,后来我才明白这是他漏出的诱饵。”
“他想一网打尽斩草除根!”那个儿子低声说道。
“对,就算那个姑娘已经不姓‘薛’了,但是只要身体里面流有一滴薛家的血,那就是危险,但是还不够,只有这个唯一的漏网之鱼为诱饵,才能勾出幕后那些对他心怀二想之人,我听说昨天有人竟敢当众给了一千多两银子,想必已经有人上钩了!”
白三挠了挠头,前面的虽然没怎么听懂,也明白这两人的身份很不一般。而后面的一句话就让他当场出了一身冷汗,心道:“没这么巧吧,怎么听起来像是做好事反而招来了杀身之祸一般。”当下不敢细想,当即凝神侧耳倾听。
“这便是我与你说为什么今天一定要这样做,若非如此,到时候便是你或者你大哥两人成鱼肉,任刀俎宰割。早在数年前我被扣上护国公的名号的时候,就已经料到今日,他对我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吧,若不念旧情便没这么几年的时光,让我能做这么多的事情了。”说着这人还笑了笑,笑声中没有萧索,只有疯狂。笑完又说道:“虽然我们的易家军已经没了,但是当年跟随我的铁血十八骑现在依旧还在,他们有十人在戍守边关,另外八人除一人跟随端木外,其余的都散落在天下六十八城之中,到时候你会知道怎么找到他们的。但是时机未到不可触端木松明锋芒,如今天下依旧找不到一支军队,可以和他的‘风雷火’三支铁旅相抗衡,但是不需多时时机自然会成熟,他这么心急动手,想来是找到了天下正统的亓官太子了吧。只要他对放松了对你的戒备,便是你最好的可乘之机。”
白三这才反应过来,听这对话,易家又是护国公,应该就是如今的易府大寿之人易明章了,而另一人说是弟弟,应该就是他的次子易羽涵了。以前常听人说易府自这老爷子就没落了,有传言说:长子无才次子年幼,只剩易老爷子入花甲之年还苦苦支撑。如今看来街头所言不可尽信却也未尝不无根据。
“孩儿还是不甚明白。”易羽涵说道。
“他当年能一举拿下洛城,靠的无非是后院起火罢了。。。”易明章半嘲地说道。
白三还欲继续听下去,却突然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一切就像是琴音一般如梦似幻。白三坐起身来脑中思索了片刻,后面的不太清楚,但是今晚的礼炮里面肯定有猫腻,而且自己连带酒馆可能也钻进了局里了。当下站起身来准备返回酒席找到书梅商量一下。
白三刚往酒席方向行不远就停住了,鼻子不停地嗅着,依稀有一股异香扑鼻而来,他本来就嗜酒如命此时虽有要紧之事在身,乍一想其实也不甚急迫,便随着酒香走去。绕过了一片假山,只见眼前忽然开阔了起来,后院之中竟然还有一片池塘,中间不时还有鱼儿跳出水面,池边栽有垂柳,此时柳条更加粗壮,墨绿的柳叶遮住了枯裂斑驳的树皮。池中心是一个小亭,里面坐有一人正在垂钓,而香气就是自小亭里面散发出来的。
白三仔细一瞅顿时喜笑颜开,亭中人年纪约莫刚入而立之年,模样刻板但衣着甚是华丽,却不是当日与他互交为好友的‘銀一’又是何人。当下站在岸边喊道:“銀一兄,喝酒可有弟弟的份啊?”
銀一转头看向他,顿时也笑道:“不是为了等你昨晚就喝得烂醉了,快快上来。”
池塘模样做得奇怪,明明有小亭却没有路可行,而水面颇为宽广,普通人如果不划船前行,再怎么也休想上去。白三一看环顾四周确实发现有小船,可是早已心痒难耐,当下微微一蹲身,整个人如一只大雁般向小亭飞去,中间恰有鱼飞身而起,白三一脚踏上鱼脊借力前行,又一步踏在水面落叶之上,整个人纵身已经站在了小亭之中。
銀一看白三露出这一手不由得拍手叫好,顺势递过一个酒杯,里面已经盛好了淡黄美酒,正是白三那天送他的猴儿酒,白三也不客气当即接过,却只是轻轻抿上了一小口,说道:“其实我对酒了解也不深,只是酷爱喝酒罢了。当年我机缘得到这八坛好酒当即喝了六坛,剩下的两坛早已经送人了,如今不违背誓言就能再尝一次,真是三生有幸畅快平生,哈哈。”
“昨日我便看出你是一个嗜酒如命的人,我也想你怎能得到如此美酒,却前来售卖而不自己享用,竟然能靠誓言便克制自己着实难得,我再敬你一杯。”銀一举杯两人对饮,不多时便将这一坛喝得干干净净。
“诶,”白三突然叹了一口气。銀一问道:“你因何事叹气?”白三说道:“俗话说酒入愁肠便能一醉,我这肠里千回百转,酒还入滋味便没了,着实可惜。”銀一笑道:“既然白兄想喝,那我们便可不醉不归。至于酒嘛,”銀一突然转身跳入池中,转头便不见了,这吓了白三一跳,以为他喝醉了,正想跳下去捞人的时刻,銀一已经从水里一跃而起,再到亭中手里又多了两坛美酒。銀一放下酒坛打开一坛闻了闻笑道:“我这人也是嗜酒,可惜家教甚严,只能将酒藏在水底,想来没人可以发现得了。只是酒封不是很好,时间长了便被毁了,但看样子这两坛还可以一喝。”
白三听闻顿时大笑起来,说道:“銀兄好把戏,就凭你这藏酒的功夫,里面就算是淤泥池水,我也是要喝得干干净净的。”
酒自然是极品好酒,用水一封更是香郁之气更重,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喝得不亦乐乎。又是两坛下肚,两人都已经喝得七八分醉了,阳光也不再如此火辣。
銀一忽然说道:“你说一个人要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那这个天下还容得下他吗?”
白三听了抬起重了两斤的脑袋,从朦胧的双眼中看到对方的眼眸,竟然还很清晰,回答道:“忠孝仁义放在二十年前那是做人的基本铁律,你要是生在那时自然会被唾骂,过得猪狗不如。但是如今天下呢里哪里还有人遵循古人美德呢?哼,高高在上的人哪里会低头看到我们的窘况,我辈中人也大多巧取豪夺,阳奉阴违只会为自己谋福利。在我看来这天下是容不下那些尚存有仁义之辈啊。”说完这才感觉竟然说了自己心中的话,心里一时间有些烦躁,再想找酒却发现都已经喝光了,不由得沮丧起来。
銀一哈哈一笑说道:“白兄说话直来直去不失为一条汉子,听起来也信奉古人之理。可是你适才上亭而来的可是‘踏虚之术’中的‘鱼跃龙门’?当今天下中这招最好的人却不是什么好人,只是一个盗贼。”
白三用已经生锈的脑袋想了想,说道:“市井相传易家大公子易铭年长无才,此时看来真是一派胡言,简直错的离谱!”
“不过今日相聚的不过只是臭味相投的酒友罢了。”銀一低下了头说道。
白三也大笑着接着说道:“能得到‘銀一’大公子的赏识,赐我美酒与我共饮,就算我是一个欺世盗名之徒也盛情难却,一句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实在是抬举了。只是在下臭味实在太大,恐一点小酒还遮盖不住。”
銀一楞了一下,也笑了出来,说道:“容我片刻再去取酒来!”当他再次跳进池塘却没有去寻找酒窖,只是在水底发呆。过不多时一条黑影在上方一闪,想来是去得远了,他这才翻身钻入亭中,却见地上酒坛上摆着一锭银子,想来是有人故意放在上面的。銀一苦笑了一下低声说道:“让一个盗贼给看低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