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处置他都要赶快了,我感觉他就快死了。”有金银感觉到白三的呼吸渐弱了,心想要是在这样下去神仙难救,他们已经在山路上面行走了快半个时辰,夏初丹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不知对方在想什么,心里面有些烦躁。
“他的伤势若是我现在对他施以幻术有死无生,所以最好先行医治。他暂时还死不了,只是全身都被麻痹了。”夏初丹在前面走着带路,他们并没有往原路返回,而是跟踪万青秋的踪迹前行,只是越往后越是难以察觉到他们的踪迹了。
夏初丹有些气恼却也无可奈何,现在他们一行三人正在一块飞石上,左边是一望无际泛着烟波的长江,而另一边是万丈瀑布,他们的踪迹便是在这里完全消失了,那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便是他们想要孤注一掷,于是纵身跳下瀑布,而另外一种便是他们长了翅膀飞走了。
“难道他们还在水底等我们离开了才冒头?”有金银望着水面一脸谄媚,要不要我们扔几颗霹雳神珠将他们炸出来。
“你去做吧。”夏初丹说完便扭头原路返回,再不理有金银,自始至总她都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这让有金银的马屁都拍在了一块石头上。
当然这也完全不会影响有金银的心情,他生下来就只是为了金子卖命,可不是为了跟着一个女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眼下从袖中掏出两块拳头大小的铁胆,用火石引燃扔进了江里,接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嘭’的两声闷响在水底炸响水面冒出了三四人高的水柱,放眼整个江面就像是投下了两块小石头。这里水面宽急,四周又多隐藏的地方,想用水雷将他们炸出来基本上是不可能的,语气继续在这里等,不如返回调来大队人马,若是他们没有跳下瀑布,定能在这群山之中将他们找到。
水面逐渐恢复了平静,有趁着夜幕出去捕食的飞鸟息于江面漂浮的一截竹筒之上,突然有什么东西将它惊动了,脚下的竹筒渐渐升高,万青秋和紫儿两人将头探了出来,紫儿仍旧还在昏迷,而自己的体力正在飞速流逝,但很侥幸地躲过了这一劫,要是他们来的人更多点,估计就插翅难逃了。
“老赌鬼也许是对的,我这人太小心谨慎,错过了许多出人头地的机会,”万青秋喃喃自语,“但是没想到被逼无奈赌一次就需要以性命相赌啊。”
在两人的前方,瀑布像是一个胃口大开的恶魔,他们就像是水中的小鱼,不知道够不够让它赛格牙缝的。万青秋彻底放弃了继续往河边刨的动作,因为他已经快要脱力了,现在能做的就是借着剩下的力气,将自己和紫儿绑在一起,说不定要是侥幸得以生还还能找得到对方。
天色已明,蔚蓝的天空看不到一丝白云。
白三渐渐收回目光,天空被栅栏分割成了一块一块的,自己正坐在一块草垛上,四周也都是木质栅栏,像是宽敞了一点的囚车。在他的身边还有一个人,身着和自己一样的白色囚服,蓬头垢面的身法还散发着一股恶臭,此人正是当时抓捕白三的冢不二,而此时他似乎也成了阶下囚。
这是白三被抓过后的第三天,前两天他还神志不清,在今天总算是逐渐清醒了。醒来后第一件事便是观察四周的情况,虽然冢不二一言不发,只是倒在地上蒙头大睡,他也很轻松地猜得到,他们身处在一艘船上,而且这艘船已经行进了很久了,只是他不明白,峡流山距离洛城距离行船最多只用一天便到了,为何这都行驶三天了还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冢校卫这么放心不过我吗,就我这样还需要留下陪我一同遭罪,实在是辛苦了你了。”白三靠在墙角,只有那个地方有一个小孔,能看到外面的一片蓝天,自他醒来就一直抢占了这个好地方。
冢不二没有说话,像是哑了。
白三也不在意,身处此处又这般穿着打扮,自然不是什么正常的事情,自己落得清闲也是不错。
如此这般一晃又是大半日的时光,有人送来吃的,不仅如此还有清水纱布,想来是为了让自己料理伤口。白三倒是笑了起来,心道:若是犯人一心求死,这岂不是恰好送了三尺白绫,只是自己不想死,却不知道旁边的这位老兄是怎么想的。
冢不二没有动,白三倒是觉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况且自己身陷囹圄,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还有什么选择的余地呢,三两步踏上前拿起一块馒头就吃了起来。
送饭菜的人见两人似乎没有什么异常便转身欲离去,白三赶忙叫住了他,一天没怎么说话了有点闷得慌,便问道:“这位兄弟这位冢校卫是犯了什么错啊,需要和我一起受这罪?”
那人身着拱卫军服装,听了白三的话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来看了看白三,又看了看冢不二,嘴角勾起一丝轻蔑的笑意:“你们不是待在一起吗?”他见白三尴尬地笑了笑,心中就大致明白了一些情况,接着说道:“没事聊聊增进一下感情吧,这样你们在黄泉路上也不会寂寞了。”说完低声笑着再不理白三离开了。
白三是张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风水轮流转,看样子这位冢校卫是犯了什么事了,竟然要和自己一起结伴上路了。
“我犯了什么事你很关心吗?还是说你看我犯了事心里特别的高兴,想要找别人一起分享,”冢不二一动不动地闷声说道,“如果你想笑,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白三看着几日前的大敌此时却笑不出来,其实内心里面对他还是很佩服的,至少他一直都是那样的彬彬有礼,为人狡猾一直以来却不屑骗自己,听到他这般说一时间自己都有些黯然,拿了些吃的又靠着墙角坐下说道:“我笑你做什么,我看不到你有什么好笑的,能学街上耍杂技的,我还勉强可以以笑上一笑,不过这次想见还是有惊喜的,我感觉你真诚多了。”
又是半饷没人说话,只有白三吃东西的咀嚼声,还有水拍在船身发出的声音。
冢不二忽然坐起来了,并没有面向白三,似乎在凝神倾听什么,说道:“这里不用自己动手还包吃住,你似乎过得很惬意啊。”
“我想我一定要比你过的惬意一点,我是贼被抓住在这里理所应当,你是兵还和我一样的下场,难道你觉得当兵没意思也去做贼了?”白三端着木托盘,上面是下人送来的酒菜放到冢不二的身前,这才见到他的庐山真面目,就和白三一样,邋遢憔悴不堪入目,除了一点,他的脸上有一道新增的伤口,自左眉划到了右脸颊,也不知道是谁做的,特别是在他身上受有箭伤的当口,而且这副模样还扔在这个几乎暗无天日的船舱囚笼里面,其居心不难猜测。
“这就让我有点不明白了。”冢不二看着白三,丝毫没有因为自己的外貌而有一丝的躲闪。
“你都不明白的事不说也罢,我想我肯定也不明白。”白三当然没有兴趣盯着这张可怖的脸,转身又坐了回去。
“恰恰相反只有你才明白。”冢不二居然笑了笑,不过可能是笑出来时扯动了面部肌肉,让他疼得整个面孔都有些扭曲,“我开始以为你是恐惧,对死亡的恐惧往往会使人忘记如何去笑,可是我感觉你眼里非但没有恐惧,甚至还有一丝的期待,这就让我很费解了,我们是敌人至少现在也不是朋友,见到我你居然没有笑出来,我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
“我平生只会在三样面前笑,第一是美酒,第二是朋友,第三是美女。很可惜你三样都不是,还不能学江湖艺人杂耍引人发笑,”白三摇着头望着那一方天空,慢慢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
“我记得你们都已经逃走了,怎么又被抓回来了?”冢不二挪动了一下背部,箭伤依旧痛彻心扉,仿佛在提醒他这是他一辈子的耻辱。
“你呢,最后见面的时候你还是个兵,而现在就变成贼了。”白三反问道。
“我和你们一样,陷入了幻境,该说的不该说的都交代了出来。这个下场已经算是比较不错了。”没想到冢不二丝毫没有任何的隐瞒想法,言简意赅地总结了出来,“简而言之不该听的听了,不该看的看了,不该知道的我知道,所以我就该死。”
“有时看你们当官的也是真不容易,明明已经把下面的老百姓压到地上了,上面却有一个更狠的,所以最后的下场往往要比老百姓要惨上百倍。”白三笑了出来,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笑了。
“和你一起的那位前辈呢,他还是舍弃了你这颗弃子保全他的车了吗?”冢不二轻声问道。
“相信他已经重获自由了,不过天下之大对我而言却到处都是囚笼,这里不过只是看得见的一个罢了。”
冢不二转过头来看着白三,不知为何他感觉这个年轻人明明说着胡话,却让人不由自主相信他说得是真的,“看不见的囚笼吗?”他叹了口气,说道:“依照原本我的计划卧龙谷连一只飞鸟都别想逃走,可是他们偏偏横插一脚打乱了我的计划,终究人定不能胜天啊。”
“冢校卫你的毒计我们早在几天前就知道了,怎么还这么有自信?”白三摊了摊手,一副百无聊奈的模样。
“计划都是有备用的,以防止像是你所知道的那种突发情况,只是。。。”冢不二摆了摆手,但觉得后背一阵钻心的疼痛,也只能停了下来,“过去的事不提也罢。”
白三也不是瞎子,自然看得到冢不二的后背上,肮脏的囚衣上已经有了一丝血迹,一来心里有些惊讶万青秋的袖弩竟如此厉害,二来却不明白他明明都这样了,为什么还是不肯给自己的山口换洗纱布,这么几天伤口应该早就化脓甚至长蛆了。
“我觉得你会比我先死。”白三看着渐渐红晕的囚衣淡淡道。
“几天生死不需看得这么重,”冢不二深呼吸了两口气,继续说道,“至少我死得其所清楚明白,不知道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样呢?”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我心里面有太多的疑问,只是真的要死了反而觉得这一切都无所谓了。”白三冷笑着,不是因为其他的,而是他知道像冢不二这种人,是不可能让他真的闭目等死,不到最后关头人头落地,他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而他还故意与自己攀谈,想来是有什么计划图谋,而这一切可能还必须要自己的配合。而他在说了这么久后终于抛出了一些诱饵,等着自己上钩,只是白三是一条知道这是鱼饵的鱼,自然不会轻易咬上去。
“是吗,你就不想报仇了吗?”冢不二也冷笑着。
“报仇,报什么仇?说得好像每一件事都不是我自找的一样,如果要报仇,那我就是我的最大的敌人,现在有人帮我处决我自己,难道不应该高兴吗?”白三反问道,眼神也渐渐变得有些锐利了。
“是吗,你与世无争过了那么多年,有一个朝夕之间全部被毁了,你的酒肆被烧了,你的朋友被放逐鬼城,而你身受重伤可能世上已无良药医治,甚至用不了多聚就会被处决,当然我觉得我们都挨不到那个时候了。”冢不二强行站了起来,走到白三面前,两张毫无血色的脸默然相望,“难道你就不想知道到底为什么会让你沦落到这步田地吗?”
“那些人害得你无家可归,人不人鬼不鬼的,可是自己可能还在大鱼大肉,你自己在这猪圈里面打滚,别人可是在成群妻妾里面享受温存,现在你命悬一线而他们正等着你的处决呢,所以你告诉我你不嫉妒你不恨吗?”冢不二的话就像连弩一样射进了白三的心房,“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帮你,将他们一网打尽,让他们尝尝你现在的滋味。这被你们称作报应。”
“你的话就像你的毒药一样致命。”白三盯着冢不二的眼睛,“你有什么计划吗?”
冢不二眼神明灭不定,看白三易府正经的面孔忽然大笑了起来:“你是傻子吗,我骗你的哈哈,希望磨灭的感觉怎么样啊,是不是万念俱灰,还有这纱布正好拿来当你的三尺白绫正好啊。”
白三看着冢不二猖狂的笑意神色如常,只是低下了头一言不发。
这时适才送饭菜的守卫又过来了,拿着手里的剑柄敲着牢笼骂道:“冢校卫请别让我难做,毕竟我也曾经跟过你一月。”
“哈哈哈哈,对不住啊,哈哈,对不住啊兄弟。”冢不二一边大笑着一边摸索着慢慢靠近了守卫,“这人是傻的,我给你讲。。。”他的话还没说完,脸上的笑意就已经完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毫无人性的杀意。
守卫眼睛瞥见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嘴里刚发出一声“救。。。”便已经被冢不二一手将脖子扯得稀烂,整个人也像一滩烂泥倒在了一旁。
白三三两步抢上搜索着守卫的腰间的钥匙,可是一无所获。
“别告诉这门打不开。”冢不二颓然坐倒在地上,刚才的一击基本上已经耗尽了他全部的精力,背上伤口已然崩裂,已经能够感觉到鲜血浸透囚衣了。
“没钥匙。”白三坦言,“但门开了。”两人对视一笑,多年的偷鸡摸狗上不得台面,却没想到能在这种时候派上用场。
“这边,”冢不二带扭头便往内仓跑去,白三紧跟其后,也不知冢不二对这个船的构造如此熟悉,还是船上的人手着实不足,一路上连一个拱卫军都没有遇到。不多时两人便来到了底部船舱,借由一个窗口便能看到水平面,而窗口之外挂着一艘小船,像是有人特地设置的一样,悬挂小船的绳索居然就栓在这里,一切都实在是太过巧合,仿佛有人故意安排。
“这难道就是上了贼船,太轻松了反而让我感觉有点不真实。”白三看着小船喃喃自语。
“你帮忙我们先逃过了他们的眼线再说这个问题。”冢不二慢慢放下小船,和白三两人翻出窗口跳上小船,船上有四只桨,两人各自赶紧划了起来。
白三是倒划船,小船慢慢划远了这才见到这艘大船的庐山真面目,两人的小船和它一比简直就是蚂蚁与大象,只看长度就不下五十丈。这里也算是洛城周围少有大河,这样的船有的老百姓倾其一生都不曾见过,倒是那些出海的官船才有这样的派头。
“他们没追来吧?”冢不二扔下船桨,三两下脱下囚衣,白三这才见到冢不二的伤口早已经恶化得不成样子了,上面恶心的蛆虫不断爬行,不过他倒是真能忍得住,“船下有一把小刀,你帮我将腐肉全部剜出来。”
“你不用这样看我,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不信拿奖你腿上腹部的纱布割开看看。”冢不二冷笑着说道。
白三依言而行,只见自己的伤口居然也是同样的一副恶心的模样,而最可怕的是自己居然还不知道!
“放心你伤口的铜毒她已经帮你处理干净了,就像我教她的那样。”冢不二见白三还是愣在那里没有动手又说道:“赶紧动手,你的我帮你处理,听我的我们还有一线生机。”
“我突然明白了你为什么在囚牢里什么都不吃了。”白三找到小刀镇定精神向着冢不二的腐肉剜去,“难道你不怕我直接一刀将你的脖子抹断吗?”
冢不二咬着牙,感觉自己的牙齿都快碎裂了,又感觉自己的下巴都要脱臼了,过了许久才处理好。终于松了一口气他便帮白三处理伤口,一边处理一边说道:“我既然说了要帮你实现报仇那就不会食言,你若不想报仇那便是我看走眼了,死有余辜。更何况我想你一定不知道是谁害你成这样的。”冢不二笑容奸诈阴险,竟和有金银的奸诈笑容有七分神似。